長寧因他風風火火的態度一怔。
“慢著!”她拉住方謙將背上的包裹塞給他道:“軟甲護身,宋府地圖,慶功時定要前來赴宴,我們不能再拖了。”
方謙肅容應是,抱著包裹一躍而出,顯然非常焦急。
長寧望著他的身影,這才蹙起眉頭:“難道此役不是李老將軍在運籌帷幄?”
那又能是誰呢?
長寧不及深思,反正她已布好後手,何況既有能人在幕後出謀劃策想來也不需擔心。
大楚積蓄了這麽多年兵強馬壯,就算一戰失利也不至亡國滅種之禍,但宋宜晟卻是有某朝篡位之心。
所以她當前緊要的,還是得到宋宜晟手中證據還柳家清白。
也還自己真身。
長寧搶在宋宜晟之前到達冶煉的鐵匠鋪,捶捶打打,還在擺弄當初的機關匣。
宋宜晟隔著門板聽到聲音,臉色有些不佳,心裡更像貓抓。
到嘴邊上的肉就是吃不了,他當然非常不爽。
不過這種情況很快就要結束了,男人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回到侯府,他囑咐:“給沈家的請帖送去了嗎?”
“是,侯爺,老夫人親自派人送的帖子,邀沈夫人和大小姐過府。”楊德海道。
宋宜晟點頭:“讓宜錦回來作陪,沈家竟然和吏部有關系,正是我的不二人選,讓她不要搞砸了。”
“是。”楊德海速去柳家廢宅請宋宜錦回來,而此時的沈家也正因這張帖子頭疼。
沈夫人聽過沈錦容的一番推測後早就將宋家的婚事推掉,理由自然是商戶之女,自知配不上宋家侯府貴爵。
杜氏那邊雖然不滿,但看在銀子的份兒上,還是全著臉面笑對,只是這張請帖送來,就頗有些為難的意思。
沈家不願與宋家來往,但在慶安縣經商,拒赴慶安候的宴席可是不智。
“此前便是精心算計,若再去怕是還有不測。”沈錦容軟聲軟語。
沈夫人點頭:“那好,就說身體不適推了吧。反正這是給細柳營上下將官的慶功宴,我們娘兒倆都是女人,不去想來也不會有什麽流言蜚語。”
“娘親,”沈錦容按住沈夫人的手,有些為難地扯出一絲笑來:“不妥,雖然柳家的鹽引現今都在李老將軍手中,但慶安候此人善於鑽營,若是來年他得到了鹽引,咱們再與他不睦,怕是會給父親添麻煩。”
沈夫人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
這真叫人為難。
“娘親放心吧,女兒會小心的,不是還有您陪著女兒嗎。”沈錦容笑道,將請帖抽出,道:“去回了候府的人,就說我們應下了。”
“委屈了,我的兒。”沈夫人拍了拍沈錦容的手:“你若早日許了得力郎君,也不用如此委屈。”
男人寬厚的背影在沈錦容眼前一閃而過,她笑笑搖頭:“無妨,女兒當得。”
慶功宴的日子很快來臨。
宋家辦宴的是鴛鴦廳前的臨水闊台,台下荷花池盛放,映著宋府燈火輝煌的夜景,在池波上灑下層層金輝。
沈家母女到來,自然是坐的女賓廳,與男賓廳間隔著一道長長的屏風,屏風兩邊擺著鮮花盆栽,並不相通。
沈錦容下意識望了那邊一眼,知道自己是永遠跨不過這扇屏障的。
她表情沒什麽變化,認真地同諸位慶安貴女們交際言談,個中自然以宋宜錦最為出挑。
柳葉青的翠色羅裙勾勒出宋宜錦姣好的身材,
腰上打著青白穗的瓔珞,珠玉環配各個名貴,隨她一行一止交錯相擊,靈動清脆。 就連頭上歪梳的流雲墜形半髻上都插著嵌翡翠貓眼石的鎏金步搖,俏脫中盡顯奢華,好似一個極力裝清高的奢靡婦人,既想著高潔不俗,又舍不得那些金銀翠玉,倒有些不倫不類。
沈錦容不解,聽了周圍貴女們悄聲議論才恍然。
“這一套不是從前那位唯一一次赴咱們女兒家的花宴時穿的麽?嘖嘖,瞧她那樣兒,學的出人家那份英姿颯爽的勁兒麽?”
“可不,人家柳……束半髻是因為要騎馬行獵不方便,她擱這兒得意什麽,連馬駒兒都沒有的窮酸相兒。”貴女掩面議論,對著宋宜錦時倒是笑顏和氣。
“我聽說她們一家都快把侯府底子敗光了……”
宋宜錦眼光望來,兩個貴女閉嘴,一人略顯尷尬地笑道:“這青糕真是不錯,於家妹妹也來嘗嘗……”
“好吃就多吃些,免得禍從口出。”宋宜錦笑眯眯地命身邊的大丫鬟給她夾了塊青糕,那女子更加尷尬。
長寧端著補宴的青糕上來時,很意外地見到了沈氏。
她本以為經過之前的事,沈氏不會來赴宴,卻沒想到她竟然來了。
這只怕要再生事端。
長寧蹙眉,她走到沈氏一旁將青糕呈上,又裝成托盤掉落,俯身去撿的時候悄聲說了一句:“當心毒計。”
她還有大計,不會再為沈氏耽誤。
長寧回到小廚房, 將她負責的甜品分裝進每個餐盒中交代道:“這些東西都要在最準確的時間呈上,才有最可口的味道,你們注意看著。”
小丫鬟們紛紛應是。
前廳,方謙與眾歡宴,酒過三巡。
“何處可如廁?”他起坐問侍童。
酒宴之上離席如廁的人多,侍童不以為奇為他引路,方謙搖搖晃晃捂著肚子頗為難受的模樣,隻道:“你回去吧。”
侍童退去,他人便驟然清醒,虎目翻轉一躍就跳入暗處,越過兩處院牆潛行至第一次與長寧相見的桂樹下。
長寧一身黑衣背負寶弩從陰影處走出,扔給方謙一套夜行衣,趁著他手腳麻利換上的同時道:“暗門鑰匙共有三把,我去搜老夫人的臥房,你去顧氏的清曙院偷,就在庫房的那串鑰匙當中。”
“那另外一把呢?”方謙問。
長寧輕笑,晃了晃手中匣子:“放心,我自有辦法。”
二人立刻分頭行動。
鴛鴦廳裡,沈氏扶著額頭,酒過三盞她便有些手腳無力。
這宋家的酒也太烈了。
“沈家姐姐不舒服嗎?”宋宜錦關心道。
“瞧我,怎麽忘了沈家姐姐久居南方飲酒最是清淡,這北邊的烈酒定是喝不慣的,只是我宋家世代武爵,窖裡的酒都是烈性的。”宋宜錦眼睛一轉,這個時候也不忘表白她的出身。
“這樣吧,姐姐先到我房裡休息一下好了。澄玉,扶沈小姐去我的繡樓。”宋宜錦招手吩咐。
叫澄玉的小丫頭立刻上前扶著渾身發軟的沈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