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亮,待到醒來,身側是暖的,一偏頭,周逸然像個孩子一樣面朝著他,她容如嬰孩緊緊握著他的手。慕容胤澤覺得半邊身子有些酸痛,卻不敢動彈,生怕吵醒她。
燭燈燃了一夜,燭台上盡是融化的殘燭。他望著出神,無端想起昨日發生的一遭,整個人情緒陷落谷底,他早就猜到太子玉佩可能會在先帝陵墓中,便一先得到了先帝墓穴的建造圖,常富德吐露的言語之意,讓他斷定太子玉佩一定在帝陵,卻未想到在迷道中亂了方寸,還被墓穴的暗器所傷。
周逸然睫毛微微一動,她睜開眼隻覺得眼睛酸疼得厲害,昨夜原本就沒睡多久的她,昏昏沉沉的抬眸,撞見慕容胤澤的眼神。
“你醒了?”周逸然起身下意識的去查看他的傷口,見已無大礙,隨即眉眼俱是沉著,良久,她問道:“王爺現在可以告訴我昨天究竟發生何事了嗎?”
慕容胤澤苦笑:“你不都已經知道了嗎?”
周逸然思忖須臾:“上次你拿給我看的墓***便是先皇帝陵圖了?”
他點了點頭,緩緩直起身,小心動了動手臂,疼痛感襲遍全身,他不禁皺眉。
“不要動!”她按住他的手臂,瞪著他。“那個墓穴裡面設置多處迷道,即便你記住那副圖,置身其中也會迷失,王爺以後不要如此魯莽了!”她嘴上埋怨,眼神還是關切的看向他的傷口:“可是,您之前只是臆想,又是如何確認的呢?”。
慕容胤澤靠在床邊,擠出一抹笑:“還要歸功於你的夜明珠!”
“常富德?”
他點了點頭又面露苦澀:“其實常富德也不知太子玉佩去向,他伺候父皇了一輩子,卻只聽父皇提過一次太子玉佩之事,父皇說玉佩的下落已經隨先皇一起消失了。”一陣痛感襲來他輕咳,閉了閉眼,將那股刺痛壓了下去:“所以......我斷定是在先皇墓中。”
周逸然心頭亂糟糟:“即便如此,為何你會選擇昨夜動手。”
他歎息,似是疲倦:“昨日,李婉兒下葬,我便命江木借此機會探了先帝陵墓,一夜驟雨,次日便不留任何痕跡。只是,我高估了自己對這墓穴的判斷。”他眼裡的光隨著他的話一點點暗淡,眉梢微沉。
“王爺為何一定要那個太子玉佩!”周逸然不解。
“你也認為我只是為了那個傳說,想得到玉佩得天下嗎?”他閉著雙眸,唇邊掛著苦澀的笑。
“當然不是!”她一字一句說的堅定。
“那玉佩的背後有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所有人都為了爭奪它而死,我若是得到它便可以控制大局!”
良久,她輕歎:“你想要的,我一定替你拿到。”
慕容胤澤瞬間睜開眼,神色一驚,厲聲道:“你不準去,這就是我不願意告訴你的原因。”
周逸然淡笑:“若是去,我定會告知您!”
慕容胤澤養傷的日子在府內,周逸然伺候著他的起居,卻還在擔心洛煜的安危,幾日過去,洛煜音訊全無,她的心仿佛刀削斧鑿,每日都提心吊膽。
“小姐,照理推算,世子應該已經到了滇北了,若是走的緊,怕是已經回京都了,世子怕不是出了什麽事吧!”管彤一席話提醒了她,她微怔。
“出事?”她暗自呢喃,恍若隔世般的望向門外,良久,她輕聲道:“我要去一趟京都一品別苑。”
“是!”管彤備了馬,周逸然隻身一人來到別苑外,
門外的侍從將她攔在府前。 她見過此人,上次狩獵場,此人便是洛煜的親信,那人見三王妃來此,急忙上前行禮:“不知三王妃大駕光臨,是為何事?”
“洛煜在不在?”周逸然跳下馬,將馬韁握在手中。
那侍衛神色一怔,隨即抿嘴笑道:“在是在,不過近幾日我們世子不見外人。”
“他回來了?”周逸然一驚:“我找他有要事,今日一定要見到他本人!”
那侍衛很是為難,阻攔道:“王妃您擇日再來吧,我家世子身體有些不適,怕是見不成您!”
“他怎麽了?”周逸然難掩惶恐之色,看著那侍衛臉上漸漸露出憂慮,周逸然更是不安:“你告訴他我來了,他一定會見我的!”
那侍衛眼底一酸,眉頭緊鎖道:“怕是世子此刻無法回復您!”他上前一步:“世子他身受重傷,至今未醒!”
“什麽?”周逸然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的抿了抿乾澀的唇,重複道:“他.....身受重傷?!”
那侍衛點了點頭道:“我們找到世子的時候他被一箭刺穿胸膛,他在大雨中不知昏迷了多久,如今還不敢通知綰南王爺,不知世子是否吉人天相,還能回天!”
周逸然捂著嘴,指尖微顫,這一切讓她背脊生寒,她瞪大眼睛,淚水不由自主的浮了出來。洛煜是因為她才受此重傷,她心口泛起止不住的酸軟,良久,她喉間發出一聲沉沉的哽咽之聲:“洛煜不是還有一件金絲軟甲,為何他還會中箭!”
“金絲軟甲?”那侍衛一怔,隨即詫異道:“那等稀罕之物,世間獨有一件,世子平日都穿在身上,不知為何那日沒有……”
她眼裡溫熱,扭過頭,即便此刻想要隱忍這般情緒,可是身子還是止不住的顫抖:“我要進去見他!”
那侍衛想要阻攔,卻見她如此執著,隻得點了點頭:“那我帶路吧!”
他吩咐下人接過周逸然手中的韁繩,將她帶入別苑,這也是個三進三出的皇家別苑,還未走入寢殿,濃重的藥香已經彌漫厚重。
“就在裡面!”那侍衛指了指內堂。
周逸然思緒早就亂了方寸,她緩緩踱步進入洛煜的寢殿,丫鬟見她來此,立刻行禮退了出去。
洛煜躺在軟塌之上,長長的睫毛低垂,毫無生氣,他胸前纏著紗布,穿著一件薄薄的錦緞內衫,平日生龍活虎的他如今如此躺在此處,她隻覺得這都是她惹的禍,眼淚止不住的流。
她將帳簾挑起,暗暗的光在他臉上,屋內壓抑寂寥,她不知所措的看著如此的洛煜,一聲聲道歉:“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她閉上眼睛,睫毛上都是水霧,淚水流在臉上,隻覺得嘴裡一點涼,味道苦澀。
“對不起,洛煜,我太自私了,我不該讓你去幫我這個忙,不然你也不會變成這般模樣!”她眼裡湧上細碎的淚光,內心紛雜的胡思亂想,腦子已經堵成一團。
“世事無常,你怎會知道!”他的聲音傳進她耳朵。
周逸然豁然抬眸,卻見洛煜微弱的氣息支撐著毫無氣力的雙眼,他氣息微弱,見她哭成這般模樣,硬是擠出一抹笑。
“洛煜!”周逸然撲在他床邊,細細看著他,喃喃道:“都是我的錯, 我的錯.......”她小心看著他的傷口,溢出一絲苦笑:“你不會死的!”
洛煜想笑,卻覺得胸口劇痛,他輕咳,眉頭一直緊鎖,周逸然不敢動他,心底又一陣酸軟,眼淚奪眶而出,洛煜勉強的勾唇一笑,虛弱道:“本世子哪會那麽容易死!”
“對,沒錯!你福大命大,不會有事!”周逸然抬袖抹了抹眼淚,卻不知何時將他襟口沾濕。
“好了,別哭了!”他想要安慰她,卻沒有力氣抬手,隻得佯裝苦笑:“你再哭成這般,別人看見還以為你喜歡我呢!”
他的玩笑放在以前,周逸然一定會狠狠白他一眼,可今日她偏偏無動於衷。
“我沒能送信到滇北王府,你快想其他辦法!不能讓你身份暴露!”即便他如此處境,還是在擔心她的安慰。
周逸然止不住抽泣,良久她回過神,帶著哭腔道:“你好生養病,什麽也不用擔心!”
洛煜正欲說些什麽,胸口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他眉頭緊鎖,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我幫你叫門外的太醫!”周逸然撐起自己疲累的身子,隻覺得頭一暈,她身子輕飄飄的,渾身上下沒有幾兩重,可她才沒有這麽嬌弱,只是乏累自然無關緊要。
洛煜呼吸粗重,蝕骨般的痛感,讓他渾身出著虛汗,身下床褥已濕,她反應不及,卻被洛煜叫住:“無妨!”
“怎會無妨?”她急忙跑出寢殿。
洛煜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苦澀的笑在唇間漾開,他沉下輕笑,若有所思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