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王弗苓這句話,阿歡如釋重負:“不瞞女郎說,這張臉在一月前就該毀了,是奴猶豫不決,如今正好讓奴下定決心,免留禍害。”
“因為從前的舊主?”
她猶豫了片刻,點頭:“奴之前對女郎撒了謊,其實從舊主家中逃出來之後,奴是被人抓到牙婆子那處的。因為逃不出晏都,就只能在別人家的院牆邊露宿,所以被抓了去。”
王弗苓將她的話仔細回味了下,逃不出晏都?
看來這丫頭在舊主家中幹了不小的壞事,怕在晏都城門被舊主家中的人逮著,所以才逗留至今。
王弗苓坐回座上:“說說吧,究竟做了什麽事情?如今你要跟著我,從前的那些往事我都有理由知曉,否則出了事我如何保你?”
她點頭道:“奴從前的舊主乃大司農手底下的鹽市令,官不大,脾氣卻不小,又好色。奴被買到府上做雜務,他總想方設法的佔便宜,甚至還想輕薄了奴。夫人知道後也放任了他不管,甚至對奴百般折磨。恰逢家君又來騷擾,還想對奴用強,奴一時氣急便...便把他打死了......”
王弗苓一愣,敢情這丫頭手裡還沾上了人命?
見王弗苓這麽看著她,阿歡不由的低頭:“奴不是有意的,實在是沒想到家君會一頭栽到門檻上,就這麽去了。事發之後奴很害怕,若被他們逮著就是個死,所以曾想過自毀容貌,可終究是沒能下得去手。”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殺了人還若無其事的待在韓府,膽子不小。
“你能把命留到現在確實能耐,不過到了韓府你不必擔憂,沒人會想到你會在這裡。我也不想揪著你過去的那些事情不放,但從今往後你得對我忠心耿耿,如若不然,我有上千種法子讓你痛不欲生。”
她連忙又磕了頭:“奴知道......”
“那就動手吧!”王弗苓丟出這三個字,冷眼旁觀。
最終還是切入了正題,阿歡將王弗苓那支金釵拽在手裡,漸漸移向她的臉。
容貌對女人來說何等重要,若非萬不得已,誰也不會去毀它。
阿歡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沒有反轉的余地。
金釵並不鋒利,她使勁戳在臉上劃了道口子,王弗苓看著都覺得疼,皺眉垂下眼瞼。
血滴落在地板上,一聲聲的響,王弗苓能看見那些血跡。
“啊!”吉春不知何時來到,見到阿歡拿著金釵劃破臉頰,血淋淋的場面把她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麽?”
王弗苓看著吉春,指了指門:“關上,你還想鬧得韓府眾人皆知不成?”
吉春聽罷,連忙關上門,繞過阿歡來到王弗苓跟前:“女郎,這又是怎麽回事?”
“你先別說話,只是我會告訴你的。”
吉春老老實實的,果然禁了聲。
王弗苓這才又正視著阿歡,她臉上新添的傷看起來觸目驚心,疼痛讓她難以忍耐。
為了不發出聲音,阿歡憋得渾身顫抖。
王弗苓問題:“待會兒你去見了楚嫗,她問起這事你打算怎麽說?”
她艱難的回答:“奴會說...是奴不小心劃傷的,都是奴的過錯。”
“嗯...”王弗苓還算滿意:“對大夫人和大母都要如是交代,現在的你於她們而言已經沒了用處,我是你唯一的依靠。”
“是...奴都記下了。”
王弗苓轉而同吉春說:“快帶她下去上些消炎止痛的藥,
稍作包扎便讓她自行離去。” “啊?這個樣子,難道不該找個郎中來看看?”
“照我說的辦,我自有打算!”
見此,吉春不敢再多問,連忙過去扶起阿歡,顫顫巍巍的從房裡出去。
此事一出,韓府少不得動蕩一番,要保住阿歡,還得找人頂替。
阿歡來求饒,是王弗苓始料未及的,既然事已至此,她的動作必須快。
王弗苓也坐不住了,忙起身出去,把門帶上。
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無需掌燈,她憑借著月色到教習廂房隔著兩道牆的那間屋子前停下。
“阿嫵......”
聲音剛落,便聽見屋裡的腳步聲,而後門開了。
趙阿嫵披著外衣,似乎打算歇下,看到王弗苓出現在房門前很是驚訝。
“女郎怎麽過來了。”她每每面對王弗苓都不能從容自若,總是拘謹、畏懼。
王弗苓徑直走到她屋裡,伸手把們關了。
趙阿嫵莫名的焦慮,這樣子明顯是有要緊的事,她心裡不禁打起鼓來。
思來想去, 王弗苓轉身問她:“君上滅了昌平王府滿門,你恨不恨?”
“啊?”趙阿嫵越發覺得奇怪:“女郎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我就問你恨不恨!”
她訕訕點頭,應道:“自然恨,可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我再恨他又能如何呢?”
“若是讓你有機會接近他,為你父親報仇,你可會去?”
本以為她會點頭,卻不想趙阿嫵陷入沉默,而後居然搖頭。
“不瞞女郎說,在昌平王府的那段日子,除了母親,我誰也不親近。之所以恨君上,是因為母親被他殺死了,但我更恨的是父親。從記事起,他從未顧過我和母親,府裡大小妾室層出不窮,最後還搭上王皇后,若不是他,昌平王府不會滅。”
王弗苓雖然聽著不怎麽舒服,可趙阿嫵說的是實話,昌平王如果本分一些,絕不可能落到這樣的下場。
趙阿嫵這一席話讓王弗苓犯愁,她不僅明理,對慶元帝的仇恨也不到殺之而後快的程度,那要如何才能讓她心甘情願的進宮呢?
想來想去,王弗苓還是想到了沈世謙身上。
那孩子是昌平王唯一的血脈,趙阿嫵雖然恨他父親,但終究不忍看著昌平王絕後。
再者,倆孩子相依為命了一段日子,情誼漸深。
王弗苓原本是想給趙阿嫵一個安生之所,現在恐怕是不成了,她需要一個人去頂替阿歡,而趙阿嫵恰恰是最合適的那個。
她身份特殊,有把柄在王弗苓手裡,還牽掛著沈世謙,恐怕沒有人能比她更好被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