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閑引鴛鴦香徑裡,手島煨尤铩
鬥鴨闌乾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
――《謁金門》馮延巳
薛倚一直都知道,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爭取,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也沒有那麽簡簡單單一見鍾情的感情,香料弄深巷,飄香了整個都城,人人皆說,薛家人以一手香料絕活驚豔皇室,為朝中所用,是為一幸。
薛倚不在乎什麽皇商,這不過是身外之名,用來保全自身的方法罷了,花雖絕美容顏,可誰又知容顏下的刺會浸有毒素,一不留神,滿盤皆輸。
她身為薛家長女,又怎舍得讓家族毀於一旦,懂事後,自此,她就學會了牢牢掌握自己的命運,與這香料世家,融為一體。
那日風起,微冷,山頭的香藤漸漸有了香味,薛倚佇立一旁,等著該割下之時。
容揚就這樣帶著兵出現在她跟前,本是追逐逃犯,卻驚動了林中鳥獸,一陣騷動,鳥兒紛紛逃離,撲哧聲響徹天際。
還有一人,冷眼看著,薛倚承認,眼前這人看著看著,就莫名順眼。
皇家之子,軍中主帥,從一開始就高高在上的人,注定了會帶給薛家更近一層的榮耀。
她從不否認,處心積慮,靠近容揚,是她此生唯一的心計。
但她從不曾後悔,成大事者,絕不能坐以待斃,唯有放手一搏,才能得之。
一池春水,滿腹計謀,風吹起,樹聲顫顫,水面漣漪泛起,似皺了的年輪,似女子枯了的容顏,心驚卻無可奈何。
容揚似乎喜歡上了那個異域而來的小公主,雪柳簇帶是溫柔的顏色,額間花眼眉紗,是柳絮拂人掌心的癢癢風情。
薛倚按兵不動,依舊乾著自己的事兒,采著該采的原料,梳妝畫眉,精致如常,似乎從未認識過容揚,也未曾在那漫天柳絮下,一場香氣裡,對他說出喜歡二字。
都說薛家長女,沉穩內斂,心思縝密,不細看,不知眉眼處有著怎樣的籌謀。
自古進貢之品,需一數不落,一滴不錯,為了所缺之異域香料,容揚不惜去找她,普天之下,唯薛家,能製。
那是薛倚永生不能忘的情景,她以自己此生的幸福,當了一個籌碼,換薛家萬世長安。
三日後,十裡紅妝,鋪滿了都城的路,一地落花。
她坐在花轎裡,觸目所致,是鮮豔的紅,如心頭的血,容揚也沒什麽不好,唯一的,就是不喜歡她而已。
可薛倚卻難能得懂得,世間最難不過兩情相悅,她既然用計去交換,便不能奢求還有如此大的幸運。
薛家長女嫁入皇室,皇商薛家有了莫大的靠山,隻要不出錯,從此便是平步青雲,安哉。
倚著欄杆,懶懶地看著池裡的鴛鴦相互撩撥,薛倚獨自一人也不覺著有什麽,這麽些年來早已習慣,她的存在,與容揚而言不過是交換的條件,枕邊人永遠輪不到她。
薛倚或許早已在歲月裡忘卻了曾經的喜歡,安安靜靜地,擁有著一個世人羨慕的名分。
碧玉的發簪在陽關下泛著光,晶瑩剔透,在她青絲間斜垂下來,其實,她一直都是透明的,就算用心計謀略,也是光明正大,大大方方。
聽說,容揚又贏了一場仗,今日凱旋而歸,薛倚望著不遠處的那扇門,那一扇將她隔絕在府裡,自大婚日起容揚從沒推開過的門,就這麽望著望著,她不得不承認,多年來她還是無法做到心如止水,有那麽一瞬間,她希望容揚會輕輕推開,著著戎裝,英姿颯爽,迎著陽光笑著來到她跟前。
頭上的喜鵲叫著飛過,落在隔壁芳華庭院,薛倚自嘲一笑,轉身入內。
即使此生就這樣度過,她也不曾後悔,於那日香藤旁遇見容揚,於那日堂前許下一生幸福換薛家平安永世。
詩余把這事兒說給老頭聽時,正吧唧嘴,飲著一盞酒,老頭聽後,神色依舊,隻淡淡說了句。
這世間,哪有那麽多對錯,若想尋個分明,隻怕會自討苦吃。
竹冊樂府,不過是一場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