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急急忙忙吞下嘴裡的東西,“哎,怎麽說話呢,沒有我的靈氣你怎麽醒得過來啊。”
詩余笑,掀開被子起身,今日的天氣,可格外的好。
她似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虛幻中,帶著能看到柳絮紛飛,落日熔金的悲涼,那麽真實,仿佛觸手可及,涼涼的感覺在臉頰上,在手掌間傳送著源源不斷的煞是那一刻的熟悉,仿佛千萬年來都在這容身之處。
她夢見,一個女子,坐在一樹梨花下,裙裾鋪滿了一地,上頭落了些花瓣,她似是渾然不知,仰著頭,指尖微動,陣陣紅線穿梭在其中,帶著星星的微光,一側的書籍有些破舊,充滿著歲月的痕跡,被女子丟在一邊,隨著風的拂動,翻轉著,上頭寫著人名,畫著蒲葦叢,小河邊,細碎山河盡顯。
而後一陣迷霧傳來,前方變得一片朦朧,帶著些許的不安和無奈,悄然而至,令詩余措手不及。
這種感覺,異常真實,仿佛就發生在自己身上,真切得如同被下了蠱咒,直至她醒來時,感覺依舊強烈之極,所幸,阿越進來擾亂了心神,這種莫名的情緒才逐漸消退了去。
總感覺,夢中那人,與自己有著莫大的關系,迷霧中的紛擾,道不清,理不了,既是如此,便終究會再次出現。
如是想著,她也不勉強自己,推門走了出去。
剛瞧見阿越的肉串,詩余頓時也覺得自己餓了,還饞了酒,於是順手抓了阿越,讓他帶她去廚房。
邊走著,阿越從懷中掏出折得平平整整的紙張,遞給詩余,邊說道:“呐,這個還給你,好生收著,畢竟收住了咱們的陣眼氣韻。”
詩余伸了個懶腰,聽阿越如此說道,瞬間便笑了開來。
“你們的東西還是你們拿著吧,有了它,你和武癡才能真正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阿越頓住,“什麽意思?”
詩余有些不解,挑眉問道:“原來你們還不知?這紙張上有我下的咒,禁製住陣眼,你們一人一半,只要把它帶在身邊,從此便可逍遙。”
她說著,抬腳往前走,入了廚房,蒸籠裡蒸著東西,冒著白色的蒸汽,糕點的甜甜香味都出來了,詩余忍不住湊上前去,彎腰低頭看著。
“只是,你時日不多,”詩余轉身看向愣在門口的阿越,低低說道:“阿越,我已經沒事了,你,該是去找想過的日子了。”
阿越和武癡截然不同,武癡乃神槍武魂,被困於陣法中而已,如今沒了陣眼,他大可千百年地在人世間活著,愛幹嘛幹嘛,可阿越不一樣,他是法陣所凝,失去了陣眼,破了陣法,他的結局便只會是魂飛魄散。
詩余從一開始答應阿越帶他離開,沒阻止,如今,自然更是不會阻止,她心知每個人都有其想要守護的人和想過的生活,心中有期待,才能活得比任何人都自由,阿越的自由,她不想以為他好的爛理由去剝奪。
阿越忽地笑了,大步踏進來,像是很熟悉這廚房一般,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大盤子肉串。
“來,吃!老子跟你說啊,我最想去看看這凡塵裡真正的熱鬧,你知道的,我的陣法裡都是擺個煎餅的小攤每日看來來往往的人,過簡簡單單的生活,這才有意思,”他咬了一大口肉,肉汁溢滿嘴裡,香氣滲進了每一條神經,最真實的觸覺,那是往昔千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
“至於武癡那家夥,我猜他肯定要去找五葉的轉世。”阿越吧唧吧唧地嚼著,
說出的話含糊不清。 詩余可對肉串沒興趣,她現在隻想等著鍋裡的糕點,再配上清淡點的小酒,最是人間留不住。她靠著爐灶旁,雙手撐著,笑道:“或許下一世的五葉,會不顧一切地,選擇愛上武癡,如此,萬次輪回也讓等待變得有意義了。”
希望是吧……
你我皆過客。
阿越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帶走那一大盤肉串。
偌大的廚房,只剩詩余一個人,盯著蒸鍋發呆。
一陣急促微亂的腳步聲傳來,詩余回過神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衣袍,熟悉的指尖……
身後的人,靜靜地,也不說話,埋在她頸間,溫熱的呼吸噴在詩余的肌膚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強而有力的臂膀環繞著她的腰間,一手攬著她的雙肩,手臂抵住了她的下巴,這是一個最緊密最契合的姿勢,帶著縈繞其中揮之不去的情愫。
許久,那人才放開她,詩余轉過身去,迎上那人已然將慌亂掩飾下,隻留沉穩深意的桃花眼,漆黑的眸,如暈開的墨, 攪拌著,形成一圈圈的弧度,仿佛要將人深陷進去,沒入沉淪。
楚未晚在房中整理好自己,便想著去瞧瞧她,見到床上空無一人,被子凌亂的刹那,他心底沒來由地一慌,空落落的,仿佛跌入了無盡的深淵,來不及多想便細細找來了。
廚房中,見到詩余好好地站在那裡的那一刻,楚未晚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不得不承認,也許就是她,只能是她了。
他忍不住,抱緊,用盡今生的力氣。
詩余細細看他,臉色蒼白唇邊無血色,發絲微亂,腰間掛著的玉佩也幾乎要掉出來,玉冠也歪了,他不動,任由詩余伸手拉著他的手臂仔細察看。
他著黑衣,如墨如夜空的顏色,根本看不出哪裡受傷了。
她撂了手,挑眉看楚未晚,“哪裡受傷了?”話剛問完,詩余腦中突然閃過一絲想法,瞬間皺了眉頭。
“楚未晚,你該不會用了心頭血吧?”她頗有些惡狠狠的樣子,可眸子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那人卻一直定定地看著她,一瞬不瞬。
她抬手,覆上他心臟的位置,掌心下的跳動清晰,卻有些濕濕的,詩余一愣,翻開手掌看,點點血跡,鮮紅刺眼。
楚未晚沒打算瞞著她,也自知總是瞞不過的,許是剛才為了找她急了些,傷口裂開了,滲出血來。
證實了想法,詩余微怒,拽他,“走,去換紗布。”
楚未晚卻沒動,輕聲道:“我沒事,你先吃了東西。”
刹那,連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楚未晚,你……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