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問出這一句話，帶著遲疑和猜測的停頓，直擊楚未晚的內心深處，她在無方長大，對男女間的情感本身就不熟悉，看了兩年多的人們來來往往，總算是窺得一二，如今，觸及楚未晚，詩余想尋個清清楚楚，她的脾性如此，大大方方不會掩飾，自當需要一份明白的感情。

　　那人卻始料未及，有些微怔。

　　而後，楚未晚終是步步靠近她，緩緩而動，低頭，細細看她，眸子裡的笑意一閃而過，絲絲縷縷於眉梢間。

　　“你覺得呢?嗯?”他低低問著，尾音沉沉，這樣的誘惑之意，似是一早鋪好了一張巨大的網，等著既定的姑娘陷入其中，與他一起無法自拔。

　　本是詩余問的，卻被他反問了去，詩余眨了眨眼，目光微轉，流波異彩。

　　“我覺得吧，在陣中你肯舍下性命，如今又用心頭血相救，如果你現在不是喜歡我的話，好像不太可能。”

　　她眯著眼笑意淺淺地分析著，靠在爐灶台邊上，一旁鍋裡的蒸汽冉冉而起，屋外，早上停了雪之後，又複下，下得很小，碎碎的落在地面上，廚房內，一片暖意。

　　詩余雖接觸的世人不多，但好歹看明白了一點，人都是俗人，會為了自己的私欲而努力存活著，會不顧一切地想要得到什麽，為之，人便更容易為了保全自己而犧牲掉另外一些東西，她自己也不例外，有欲望有俗念，這才是正常的人間秩序。

　　除非，人有了羈絆，情愫的滋長，會讓一切都有可能顛覆，是面目全非，還是重頭再來，都會讓欲望俗念隨著雪的消融而變得沒有那麽重要。

　　所以，像楚未晚這樣歷經戎馬沙場，退於付斜陽身後出謀劃策指點江山的人，凡事看得長遠，以利益為先，卻在那樣的情形下沒給自己留下任何的余地，朝詩余伸出了手。

　　你不是偉大無私的人，如果你不是因為喜歡我，怎會以此相待。

　　她終於，也把楚未晚看得透徹了，如同自己在他眼裡的模樣。

　　這樣一句話，他該怎麽辦呢，楚未晚心底輕歎，輕笑，伸手替她撩開碎發於耳後，挑眉點點頭，說道:“嗯，說得有道理。”

　　楚未晚的桃花眼裡，眉梢處，都染滿了笑意，比往常的任何一個時候心情都要好。

　　“那你呢?”他聲音低沉，透著現世安穩的暖意，在這雪天涼涼裡，竟帶著動人的溫柔和寵溺。

　　她沉默。

　　詩余垂眸思忖了片刻，蹙眉，神色有些懊惱和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她一向勇敢不加掩飾，將自己的內心完完全全地展現給楚未晚看，“無方那，是個……比較少感情的地方，華休教給我俗世之道，佔卜問卦，為人處世，卻不會教我什麽情愫，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喜歡你，我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不過我想，我不舍得讓你受傷，應該也是喜歡你的。”

　　她拽著他的衣袖，低聲說著，沒有夾雜著多大的情緒，只是很正常地說著一件事情。

　　她說著不知道，卻低眉順眼，乖得很，在他面前毫無保留，楚未晚的心，瞬間柔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指尖插入青絲中，手臂穩穩環住她的腰，下巴抵著她的發心，楚未晚感受到懷裡的人一僵，卻在瞬間也伸手抱住了他。

　　“那就乖乖留在我身邊就好。”

　　留在我身邊，我陪著你，

我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就夠了。　　最怕感情錯負，最怕一廂情願，能得到回應的感情，足矣。

　　詩余已經醒來，那女子自然也不會留下，給詩余撂了一句話:“族長讓我警告你，此事不可再繼續下去，”說完，任務結束，趁著沒人之際，早早便離開了山莊，阿越和武癡懷揣著一半的紙張，各奔東西，都尋找自己想過的人生。

　　破了陣，付斜陽的天象自然得到了解除，天空星辰又恢復原來的模樣。

　　一切，都仿佛塵埃落定。

　　付朝旭一早便回來了，聽到此事，卻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仿佛一早就知曉，冷然如霜的眼眸如往昔，好像沒有什麽能左右他的情緒，影響他的決斷。

　　阿越走之前，曾拉著詩余說話，說到這山莊似是有些獨特的氣韻存在，影響著整個氣息，詩余是個普通人，自然感受不到，可阿越不同，他這樣說，詩余就不得不重新審視付朝旭。

　　那日詩余趁著無人留意，便設了個陣法，以助能探知一二。

　　楚未晚養著傷，辰巳剛替他包扎好，便有人一把推開門走了進來。

　　“咦，你們在換藥啊，那我晚點再來?”他赤著上身盤腿坐在床上，潔白的繃帶沿著他的肩膀纏繞著一圈又一圈，心臟的位置上著膏藥，這些都很是刺眼。

　　“不用，過來。”他睜眼看了看她，製止住，伸手拍拍床榻。

　　詩余走過去，一屁股坐下，辰巳從一旁架子上拿來衣服，見此，詩余便識相地笑笑，從辰巳手中接過衣裳，說:“我來吧，好歹他這傷是因為我才有的。”

　　辰巳看向楚未晚，見自家爺默認的表情，就頷首退了出去。

　　楚未晚一把接過她手裡拿著的衣袍，自顧自地穿著，他本來也不指望詩余能幫忙著，邊問:“怎麽了?”

　　他低著頭穿衣，為了不觸碰他的傷口，詩余在一旁搭把手，指尖翻轉，仔細給他系著帶子，說道:“兩件事，第一，我想喝酒了……”

　　“不行，養好身子再說。”話還沒說完，那人便面無表情地製止。

　　詩余實在是饞，仰著頭媚笑，頗有些央求的意味，“我身體好著呢。”

　　“第二件。”楚未晚不聽，挑眉看她，眸子帶著警告。

　　她瞪不過，也拗不過，翻了個白眼，隻好接著說道:“第二件事是關於付朝旭的。”她把前因給楚未晚大概說了下。

　　“就剛才，我好像感受到陣中有異動，我猜，付朝旭身邊定是有些什麽特殊的氣韻影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