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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余還在》第57章 記憶二十七
  遇見須臾,是詩余生活的一個小插曲,那晚元夕節,她只不過順手告知了這隻女鬼該遠離人群,免得氣韻被人間繁華吞噬,僅此而已。

  她以為,天能容人,自能容鬼道,卻不料,身為神婆,有許多的事情是不被上天允許告知他人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怎麽走,都是上天一步一步算計好了的,可詩余卻偏偏要違背天意,怎能得垂憐。

  而後,那一番話說完,她向須臾告別,自己一個人慢慢走著,看著眾人的盛世繁華,言笑晏晏,心情都不禁好了起來。

  京都一直有一棵盛大的許願樹,很得百姓的喜愛,紅綢飄搖,帶著長長的細條和木牌,風吹起,木牌前後晃蕩著,一個擊向一個,發出好聽的碰撞聲,驚豔了整個京都的夜晚。

  有情之人,必有所求,求百首,求相逢,求一人心不相離,求生死之交不相忘,世人愚鈍,只能從感情中尋得一二,天長地久時,情愫綿綿無絕期。

  這許願樹,承載著世人多大的美夢,蘊含著每個人對人生的七情六欲,深深淺淺,盡數纏繞其中,成為許願樹之根本,一絲絲如同根部一般,滋養著它。

  詩余走近了瞧,不少人拿著煙火,握著木牌,牌子上綁著同心結,他們雙手合十,虔誠許下一輩子,將希冀都寄托了手上這小小的東西。

  所有來到樹下的人,都乾著同一件事,詩余負手而立,一動不動,隻仰頭看著,她以為,只有她是這異類。

  作為神婆,斷然知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有亦為無,無也可生有,許多乃天注定,不是小小的許一個願便可達成的,她深知無用,自不會去幹無用之事,成為旁觀者的態度,去看世人為那繁華獻出真摯。

  其實,許願樹的存在,於世人而言,是挺好的。

  她胡亂想著,未曾注意天下起了細細的雪,一點點,慢慢地落下著,仿佛也一同在欣賞這元夕的美景美人,成雙對的人兒都撐起了傘,下了雪的元夕,白與黑的交融,燈光璀璨與迷蒙一片的輝映,竟更顯得這個夜晚有多麽的美麗動人,惹得心頭微顫。

  詩余走神,任由雪花落在青絲上,衣裙邊,恍然未知。

  竹傘悄無聲息地籠罩了她頭上的蒼穹,形成一種保護的姿態,帶著淡淡的花香和脂粉氣,詩余猛地回過神來,順著傘往後看去。

  這把傘雖是竹子製成,卻被綁上七彩的珠子,畫上香豔的婀娜美人圖,傘柄上被包裹著金絲,更是傳來淡淡的香氣,惹得詩余鼻尖皺了皺。

  握著傘的那隻手倒是好看,骨節分明,乾乾淨淨。

  詩余轉身抬眼看去,一人身著金絲繡成的錦衣,披著貂皮白毛鬥篷,束發的冠子鑲著珍珠,腰間的翠玉有這絲絲血絲,纏繞著,帶著猙獰之氣,似乎有一種至死方休的意味,翠玉的形狀奇特,如天外來的隕石難測,更是用金線和珠寶串起。

  這男子,一身的富貴氣,所用之物一看就是上好的,貴的,精致之外又帶著濃濃的金錢的味道。

  詩余蹙眉,似笑非笑,這人身上的脂粉氣顯然是剛從聲色犬馬之所而來,莫不是商賈之家的浪蕩公子,尋著元夕節來湊熱鬧遊戲人間。

  只是,他這遮雪的心意是真,詩余也不好有些什麽特別的反應,隻好抱臂看著他,眸光略深。

  “怎可讓姑娘染上雪的濕氣,這傘,送姑娘了。”男子笑著,還把傘往詩余那邊移了移。

  詩余不是扭捏之人,當下便接過傘柄,

說道:“如此,多謝了。”  她大大方方,男子也頷首,放了手,可卻沒走,繼續說道:“我觀察了你許久,你為何不去許願?”

  這人像是自來熟一般,開口便如同好友間閑聊,無所顧忌,張揚灑脫之意表露無疑。

  “沒有願望,就不用許了唄。”詩余總不好告訴他真正的心思,便退而求其說道:“何況,許願不過是一種心理安慰而已,未必有用。”

  世人都是沉淪在這浮世間難以自拔,所有的愛恨情仇,求不得愛別離都是人們為了生活而許下的承諾,給自己的一個承諾,有了這些情愫,才得以在世間有了價值,才能活得比無情之人自由。

  而正所謂當局之謎,詩余以為,眼前的人不會懂。

  然而,他卻說道:“說得好,一囊錢許個願,還不不如喝杯酒來得實在。 ”

  詩余微愣,她看得透,是因為她懂天道,可眼前的這個人,一身的金錢鑲嵌的人生,滿滿的人間富貴氣,步步生蓮間竟也會對這世間看得如此通透。

  “沒想到啊。”詩余輕笑,眸子清晰無比,將眼前之景之人都融了進去,看得分明。

  “哈哈哈,我也沒想到姑娘的話如我心中所想,難得,難得啊。”

  說罷,他斂了臉色,清清嗓子,理了理自己風中亂了的發絲,正色道:“今日難得遇到你這般合心意的人,老子請你去喝酒?”

  他認真說著,絕無半點輕薄撩撥之意,只有相見恨晚的心境。

  這樣的人,爽快直接,如朗朗明月,絕對的灑脫不馴之人,這性子,倒與他這外表很是不一樣。

  詩余笑了,雪下了沒一會兒就停了,傘外的世界,依舊是火樹銀花,璀璨如星河浩瀚,奪目非常,此番的熱鬧之意,讓詩余心下高興,便點點頭,也爽快應道:“既然相逢一場,定當要去喝一杯的。”

  言罷,男子大笑,眸光清亮,轉身大步走了幾步,似是想起什麽,回頭看著詩余。

  詩余本跟著他,見他忽地回頭定住,不禁也放下了腳步,一臉迷茫地看著他。

  “忘了說了,我叫乘風。”

  乘風自來,乘風而去,隨時隨地都是自由自在無所拘束的,什麽也攔不住,什麽也留不下,頗有乘風破浪之勢。

  這個名字,詩余不知為何覺著有些熟悉,可是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隻當在哪裡聽過,同一人性命罷了。

  於是,她輕笑,“詩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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