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罩我去宅鬥》二百四十五、綠
方其瑞說的沒有錯,然然終究是要嫁人的。
千古以來,男婚女嫁,從未改變。
二月底,綠尛走馬上任,開始管庫房。
雪梨忿忿不平。
大概是為了證明職場失意,情場得意。她沒事就穿著豔麗的服裝,帶著精巧的頭飾在綠尛面前招搖。
綠尛已經三十歲出頭,一輩子沒嫁人,也沒打算嫁人。
當雪梨抱著孩子從她面前經過時,到底女人天性,忍不住逗弄起來:“真乖啊。這是老幾?”
“老二!”雪梨得意洋洋的對孩子說道:“叫綠尛姨姨!”
孩子便奶聲奶氣叫起來。
綠尛摸了身上,委實沒有什麽好東西,只能擼了一隻銀戒指遞過去給孩子玩。
雪梨伸手攔住:“哎呀,如今您沒有月例了,倒是不用破費的。”
綠尛訕訕縮回手。
自從沒了月例,她就舉步維艱。
她調到庫房,梅姨娘不可能還專門給她送銀子來,她自己攢的那些,方其業闖禍時就花的七七八八。
更遑論後面三老爺,五老爺買官時,上下打點,她補貼了許多。
身為奴婢,她更不可能跟梅姨娘要。
但她是方府的大丫鬟,這個叫聲綠尛姐姐,那個叫聲綠尛姐姐,要聯系消息,籠絡人脈,什麽都要錢。
管庫房這一個月來,她就有些捉襟見肘,青黃不接了。
想想接下來的一年都沒有月例,雖說吃穿不愁,可她想必,在方府也沒什麽地位了。
再過一個月,能記得她是梅姨娘身邊大丫鬟的就沒幾個人了。
她不過是管庫房的綠尛。
管庫房雖然清閑,人人都想來。
可實際上,對於她來說,缺了人吹捧,缺了手中的權勢,她並不太喜歡這個“肥差”。
雪梨想來,是因為惦記孩子,清閑的工作能多跟孩子們在一起。
別的丫鬟們想來,是因為自由,只要有人領東西時忙一下,其余的時間都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可她不願意!
過慣了在梅姨娘身邊呼風喚雨的日子,如今這樣門可羅雀,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更別說聽令的人了,她要憋出病來了!
有些人,天生就寧願忙碌,也要指使人乾活的。
綠尛就是。
寧願忙的要死高高在上,也不能閑下來一個人獨處。
在她第三次沒有銀子打點,導致連句悄悄話也帶不給梅姨娘的時候,她攔住了阿枝。
阿枝看著手中的鎏金燈台,詫異道:“綠尛姐姐,這可是大罪!”
“等我回到梅姨娘身邊,有了銀子,再贖回來!”綠尛知道何家賢打定主意要針對她,不敢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攔住梅姨娘訴苦。
可偷偷報信,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風險。
她也怕,譬如雪梨,很可能就是何家賢的眼線,一等她訴苦說何家賢的壞話,立刻去報告,她就完了。
只能讓人帶話。
至少何家賢還沒有那個本事,把眼線安插在梅姨娘屋裡。
阿枝受過她的恩惠,家裡哥哥養傷又需要錢,是最好的人選。
鎏金燈台要等過年祭祀的時候才用,不容易被發現。
果然阿枝猶豫了一下就接了,用包袱包出去當掉。換了七兩銀子。
“鎏金的,又不是純金的,七兩還是看你是個小姑娘。”掌櫃的笑嘻嘻接了:“死當的話,給你十兩,當不當?”
死當不能贖回。
阿枝不敢,接了七兩給綠尛。她分了三兩。
有一就有二。手上有錢的感覺太好了。
雪梨再抱著孩子來的時候,綠尛就給了一枚嶄新的銀餜子:“給孩子買點兒吃的,好歹叫我一聲姨。”
雪梨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連忙接了,對綠尛低聲道:“還是梅姨娘知道心疼下人……她一向出手闊綽,姐姐好福氣!”
綠尛沒有解釋,反而更放心大膽的從庫房拿東西。
東窗事發的那一日,是端午節,離綠尛管庫房已經過去近三個月。
發現問題的是阿秀。
她和阿枝要好,端午節阿枝準備的禮品太過豐富,加上她哥哥的腿也好全,問她哪裡來的醫藥費,支支吾吾不肯說。
阿秀急了,一嚇唬一呵斥,阿竹就瞞不過去,如實招了。
阿秀當下就稟告了何家賢。
何家賢令人盤點,發覺失竊的東西居然價值上千兩。
而這些東西,卻被阿枝不識貨的,以七八兩,上十兩的價格全都當掉了。
統共得利不過一百兩不到。
好在都是活期,無非是多花點銀子贖回。
綠尛早已經嚇得魂不附體。
偷竊庫房,可不是上次言語間衝撞就能解決的,那是要見官坐牢的。
更何況,何家賢之前因為她出言不遜,當著很多人的面說過是給她一次贖罪的機會。
可這罪沒贖,反倒是犯了新罪。數罪並罰,她死定了!
梅姨娘得知後指著她恨鐵不成鋼:“你也是府裡的老人了,怎麽能做出這樣偷雞摸狗的事情來……”
只能去求方其瑞:“能不能不報官,咱們自行處置?”
身邊伺候了近二十年的奴婢做了賊,梅姨娘最愛臉面,真坐實了罪名,她在燕州城如何立足?
不管事是一回事,她還是方府輩分最高的人。
可綠尛的事情要是驚動了州府老爺,她就再也抬不起頭來!
上千兩的東西!膽大包天,恣意妄為!
方其瑞與何家賢商量,將梅姨娘求情的事情說了,何家賢道:“既如此,就依她吧。真傳出去,方家也一樣丟人!”
梅姨娘這才落了心。
打五十大板,死了一了百了,不死就攆出去。
雪梨念著綠尛出手大方,給打板子的婆子們一些銀錢,叫她們好歹留綠尛一條命。
雪梨是何家賢身邊最親近的奴婢,婆子們哪有不給面子的。
五十大板下去,就算留命,也不過是一口氣在,活不了幾日的。
奄奄一息的綠尛,身上血肉模糊,被扔進了亂葬崗子。
雪梨與和氣連夜將她抬了回去,喂了救命的藥。
綠尛喘氣,對著雪梨驚詫:“為何救我?”
雪梨笑笑:“咱們不過是魚肉,人家是砧板,若是不守望相助,他日我落難,又有何人救我?”
綠尛仍是不相信,雪梨滿臉怒氣:“我在汀蘭院這些年,不比綠尛姐姐伺候梅姨娘的時日少多少吧?我一心以為我遲早是二爺的人,卻將我許給了一個小廝,霸著二爺。這些我都忍了。後來要我做事時,說升我做管事娘子。可如今你瞧,我為她挨了板子,身子骨到現在還是虛的。孩子都生了兩個,年歲這樣大了,她可曾有一星半點要升我的意思?泥菩薩也有三分血性,更何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我?只怕再過一段時間,我的下場,就和姐姐的差不遠了。”
綠尛跟著梅姨娘,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見雪梨的神情,還有她這些年起起伏伏的遭遇,倒是信了三分。
曾經,她也以為雪梨一個二爺侍妾的身份是跑不掉的。
後來嫁了和氣,她覺得也還行,和氣是二爺身邊得力的人,她也遲早要管事的。
沒想到這些年過去,真的就是如她所說:何家賢一直給她畫餅,讓她出生入死的賣命。實際上呢,還是個伺候人的奴婢而已。
“為什麽?我瞧著二奶奶挺器重你!”綠尛艱難問道。
“還能有什麽?我這種半路投誠的,哪裡比的上人家一開始跟著的。”雪梨氣得兩眼冒火:“那個吉祥,人都死了,還三五不時的惦記著,念叨著,若是她還在,汀蘭院該是她管事才對。”
吉祥,對哦,吉祥。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綠尛忍下了要說的話。
傷口反反覆複的感染,雖然保住命,但是吃藥要人喂,翻身擦洗都要人伺候,雪梨抹著眼淚:“姐姐,瞧你這一身的傷,我瞧著都心疼。咱們伺候了方家人一輩子,到頭來,空賠了一條命!”
一面給她擦身,一面眼淚掉下來:“我也不過是一日挨一日,哪日二奶奶在物色一個跟吉祥一樣的丫鬟,我也就解脫了!”說起吉祥,她恨得咬牙切齒。
綠尛低聲道謝:“有勞你了。”
雪梨照例罵罵咧咧的說吉祥,陰魂不散,死了還佔著位置,一面給綠尛喂粥。
養了二十多日後,雪梨這天回來,在隔壁屋摔了一個碗,收拾了心情,才過來給綠尛梳洗。
“居然叫我去給吉祥上墳?好大的主子!”雪梨怨毒的咒罵起來:“什麽東西!”
隨後又自我安慰:“幸好死得早,不死還不壓著我永世不得翻身!”
綠尛便虛弱的笑著:“連妹妹都覺得她死得好,那我也沒什麽好愧疚了!”
雪梨先是一愣,隨後詫異的回臉望著綠尛:“你愧疚什麽?”
“不過是一點兒雕蟲小技罷了。”綠尛自覺得不過是吊著一口氣,想要真的康復,非常難,怕是就此癱了。
她無親無故,若不是雪梨幫扶,她只怕早就暴屍於荒野間。想到日後還要在這裡住下去,便想送她一個人情。
“她本不該死的。”綠尛既然決意在雪梨面前討好賣乖,便也不怎麽隱瞞,將設計讓吉祥頂罪,不小心喂食了方老爺砒霜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講了出來。
講完了這麽一大通話,她有些氣息不勻,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
沒看到,和氣快速出了房子,往方府角門那邊去了。
沒有了綠尛的梅姨娘,開始依靠方其瑞。
要人伺候,要增加月例,要穿上好的綢緞,要吃最好的燕窩。
許是讓步,許是可憐,方其瑞都妥協了。
她說:“她一個頤養天年的老人家了,身邊最得力的丫鬟都沒了,還能幹什麽?好吃好喝享受生活,然後去死。”
這幾句話很有殺傷力。
然後,在某一日,然然跟方寶乾因為一點小事打起來了之後,梅姨娘說她太沒有教養,要帶到身邊養。
方其瑞居然動心了。
梅姨娘再利益熏心,她出身於大家的禮儀規矩,做事情的章程,管理丫鬟婆子的手段,是沒得說的。
何家賢不同意。
哪有人能隻學優點,不學人的缺點的。
若是學得像梅姨娘一樣心機深沉,貪婪妄為,她寧願然然永遠天真爛漫。
只是梅姨娘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釜底抽薪,以報綠尛之仇,自然不會一擊不中就罷手。
不過是時間問題。
和氣傳來的消息,讓何家賢深深松了一口氣。
她費盡心思布局這樣久,終於有機會收網了。
她不需要綠尛親口承認是梅姨娘教唆的,方其瑞有腦子自己會想。
只要綠尛承認吉祥是冤枉的,方老爺是死在她手中即可。
她一個丫鬟,無緣無故的,害死方老爺做什麽?
叮囑和氣在不經意的時候跟方其瑞提出此事,不要惹方其瑞反感。
那個罪魁禍首,始終是生他的人。
在這世間,除了她和然然,也就是梅姨娘和方其瑞最親了。
親娘毒死了親爹,不知道方其瑞會作出怎樣的抉擇。
至於吉祥的冤屈,她叮囑和氣提也不必提。
吉祥在她心裡重要, 在方其瑞眼裡,不過是個親近一點的奴婢,一如綠尛。
他若是選了梅姨娘,吉祥冤枉不冤枉的,沒人在意。
他若是選了方老爺,吉祥的冤屈自然天下大白。
還有春嬌的事情,她更是不敢提。
在方其瑞看來,梅姨娘安排春嬌,也是為了他能娶她,自然是不算什麽大錯的。
後面事情的發展,始料未及的因素佔的更多。
誰也沒想到徐氏那麽不堪一擊,她又會把珊瑚送過去。
能扭轉方其瑞觀念的,只有一個方老爺。
何家賢靜靜的等待著。
直到夏季來臨,天氣炎熱起來,梅姨娘開始叫著熱,要用冰。
冰照例很貴,不過隨著技術的發展,不像以前那樣松散易化就是。
綠尛的傷口因為炎熱,發了褥瘡,人也高燒不退好幾天,終於撒手人寰。
雪梨買了棺材將她安葬,到底覺得同為奴婢一場,多少辦了喪。又遣了和氣過來報信。
方其瑞那邊沒有任何表示,梅姨娘仍舊是大事不管,自顧自享受生活。
方家迎來一位新的客人,是位女眷,長得柔柔弱弱,我見猶憐,一副毫無心機的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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