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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的德意志》第10章 中堂的願望
  大清,天津城,直隸總督天津行館,暖閣花廳內。

  這是光緒五年天津海河開春化冰之後,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鴻章從保定直隸總督府回到天津北洋大臣行館,第一次和自己的幕僚與屬下們開會議事。

  在閉著眼一番吞雲吐霧之後,李鴻章放下手中的旱煙槍,環視一眼自己的幕僚與屬下,對著周馥,張嘴說道:“玉山,開始吧”

  周馥向李鴻章一頜首,抬手向四周抱拳,笑道“諸公!今日行館開衙,事務繁雜,還請多多擔待。”

  “中堂大人和周大人辛苦!”“玉山有事盡管吩咐!”“周大人請講!”一番吵雜之後,周馥笑道:“中堂大人吩咐,今天有幾件事務,必要請諸位拿出個章程來。”

  “事一,2日前,我大清駐日欽差大臣何如璋遣人攜日本國書回國,同時也給中堂大人帶了一封信,何大人在信中講,日本人通知我大清,他們在4月4日要廢琉置縣。”

  “豈有此理,倭人欺人太甚!”“中堂大人,且不可遷就倭人”“中堂大人,屬下願領一標人馬東渡日本,殺進京都!”“屬下也願往!”吵雜之聲紛紛響起。

  “咚咚”李鴻章用旱煙鍋敲了敲桌子,“都先聽蘭溪先生說完!”

  “諸位,諸位報效朝廷之心,中堂大人都知道了。何如璋大人的奏折和日本國書已經直接遞給總理事務衙門。你們也知道,按總理事務衙門的作風,到手的好處是從來不會松手的,至於麻煩,總理衙門可是片葉不沾身。”周馥微微一頓之後。

  “這次何大人遞上去的是個燙手山芋。中堂大人知道他們會把這個燙手山芋甩給我們北洋,所以中堂大人讓大家先議議這日本廢琉置縣之事。”周馥做了雙手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示意眾人先安靜。

  周馥又朗聲說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早在同治九年我大清就路人皆知了。今時今日,日本人再度圖謀我大清藩屬,也早在中堂大人意料之中。現在把這事拿出來,中堂大人的意思,我們北洋需要有一個如何對待日本國的立場,所以請諸位務必為中堂大人,為北洋考慮出個穩妥的章程來,讓中堂大人能在朝堂之上為北洋站得住立場。今日我北洋政務、軍務、洋務、外交都在,各位大人請了。”

  在座的諸人互相對視一眼,場面微微一冷之後。

  主管北洋外交的應寶時先站了起來,“中堂大人,諸位同僚,同治十年和同治十三年,承蒙中堂大人抬舉,兩份對日合約我都是會辦。兩份合約的內容都是朝廷裡諸位王公和大臣們議過得,也是先帝爺首肯的。誰敢拿過去的的合約說事,就是對先帝爺不敬,我應寶時一定要先參他個大不敬之罪。”

  應寶時看了一眼李鴻章,繼續說道,“至於今日日本吞並琉球之事,中堂大人早在同治十三年就已經提醒過朝廷,請朝廷謹防日本人的狼子野心。這些年李大人一直在大聲疾呼,想讓朝廷大力充實海防,為何?不就是為了防禦倭人與洋人的海患。光緒元年塞防海防之爭後,原本朝廷答應兩者皆重。”

  ”可是到了光緒三年卻變成了重塞防輕海防,把本應撥給北洋的銀子全都給了西北,讓北洋水師的造艦計劃一拖再拖。倘若何如璋大人能有水師在日本撐腰,哪怕有一艘鐵甲船,也不至於是今日的崩壞局面。從外交來看,日本國吞並琉球,是欺負我大清外交無炮艦。所以,下官懇請中堂大人回稟朝廷,當今世界強國皆是炮艦外交,

若朝廷還是輕海防,那大清就無外交可言!”應寶時聲音頗為激動的大聲說道。  李鴻章點了點頭,“敏齋,你的老成之言,我記下了。”

  “中堂大人,應大人,諸公。”北洋洋務骨乾之一的劉含芳站了起來,苦笑的說道:“光緒元年朝廷提出了大清一南一北的造船計劃之後,中堂大人讓下官負責統籌。下官今日向中堂大人和諸公做個匯報。”

  “先說說北洋,原本中堂大人請旨要在旅順造船,可朝廷說有福州船政局足矣,逼著旅順隻能空有船塢卻不能造船。從光緒元年起,天津海關銀子給北洋減半再減半,說是為了支持左中堂大人的塞防。光緒三年之後,天津海關的銀子乾脆全送給左中堂大人,讓左大人向俄國人購買軍需用來平定西北,可以說北洋水師現在要船沒船,要銀子沒銀子!”劉含芳一攤雙手。

  “我再說說兩江總督沈大人手中的福州船政局,沈大人是光緒元年兼任福州船政的,在此之前,左中堂兼任福州船政大臣的五年間,福州船政不過造了十來條,區區500噸的兵船。左中堂所造的兵船皆為木質,海戰中木船根本不堪重用,唯有運兵一途。光緒元年之前,閩海關原本每年調撥60萬兩經費給福州船政,可左中堂走後變成了每年不足20萬兩。”

  “朝廷對福州船政撥付經費短缺到如此程度尚且不說,就說沈大人自謀出路,請旨跟朝廷要求造商船,希望能出售後貼補福州船政,可恭親王偏偏不許。這幾年沈大人東拚西湊砸鍋賣鐵,靠著北洋的救濟,能造出威遠、超武兩艘千噸鐵肋艦已屬不易!如果朝廷現在要打,呵呵,我也隻有這兩條船可用。”劉含芳無奈的苦笑一聲。

  隨後,劉含芳再向眾人一拱手,“但下官事先要說個明白,威遠號裝備1門7英寸火炮,6門4.7英寸火炮,超武號裝備1門7.5英寸火炮,4門2英寸火炮,這等的火力剿殺海盜還行,可要是去日本.....”

  劉含芳向李鴻章一拱手,“中堂大人,我手中是赫德先生提供的,光緒四年日本人從英國引入的鐵甲艦參數,容我給在座諸公念念。日本國鐵甲艦:“扶桑號”鐵甲艦,重3717噸,有240mm克虜伯主炮4門,艏艉170mm克虜伯副炮2門,12磅炮6門。”

  “諸公,對手有這樣的鐵甲艦在,朝廷還是要讓威遠、超武這兩艘鐵肋木船東征日本,那不如讓北洋水師洗乾淨脖子上門去挨宰!”劉含芳揚了揚手中的紙說道。

  “劉大人,中堂大人不是也向英國定了炮艦麽!”下面有人問道。

  “中堂大人是在同治十三年,向英國阿姆斯特朗船廠定了龍驤、虎威、飛霆、策電四艦,它們去年已經加入北洋水師。這四艘炮艦的火炮到是11寸的,比日本人的大,但是船卻隻有400噸,這船洋人們叫它蚊炮船,多用於港口要塞防務.....總之,守城有余,進攻不足。”北洋炮船督操丁汝昌插話道。

  劉含芳向丁汝昌微微一點頭,接著道:“若大清向日開戰,必先海戰,無堅船利炮,我大清並無勝算。應大人,我劉某人給你造不出鐵甲艦,慚愧慚愧!”

  一旁的應寶時有些坐蠟,心中知道自己剛才那些關於對日外交的話,已經得罪了這幫負責洋務的人了。

  “中堂大人,諸位。”江南製造總局總辦沈秉成而後起身說道,“中堂大人,同治十年,朝廷下旨江南製造局仿製林明敦中針槍(美國雷明頓1866 型後膛單發一號步槍),此槍是江西候補道胡光墉這小人讓左中堂力主引進的,這款槍械毛病甚多,單說一條,此槍極易走火,湘軍、淮軍將士因此槍走火而死傷無數,諸位軍門根本不願裝備此槍。”

  “搞得現在我的倉庫裡積壓著上萬把。我多次上書中堂大人,請求朝廷準許江南製造總局能仿製毛瑟步槍。可是朝廷為了顧及左中堂臉面,就是不讓江南製造局停產生產此槍。若日後對日開戰,前線的將士們拒絕裝備此槍作戰,我這任江南製造局總辦可不背前任的黑鍋!”沈秉成向諸人瀟灑的一拱手,不在多說一字。

  李鴻章看著沈秉成,搖了搖頭,“仲複呀,且不能如此負氣呀!”

  “中堂大人,諸位大人,下官慚愧,我天津製造局仿製的硝火棉,至今未成,所以今年的開花彈還要進口。但是黑火藥去年年產26萬斤,今年定不會低於此數,可供諸軍討日之用。”天津機器製造局總理沈保靖起身團團作揖道。

  “若仲維的天津製造局年產26萬斤火藥是慚愧,那我龔照瑗就是該死了”金陵製造局總辦龔照瑗站起來,對著眾人苦笑道,“今年烏龍山機器局剛剛並入金陵製造局。機械、人員、場地諸事紛繁複雜,所以金陵製造局投產還尚需時日。但下官還是要在此感謝中堂大人栽培,能讓朝廷同意自今年起,每年讓南京海關批給金陵製造局十萬兩白銀, 讓下官的經費有了固定來源。多謝中堂大人!”

  “呵呵,幾位辦洋務的大人們一片苦水,中堂大人都知道了。隻是這苦水倒完了,大人們總要出個方略吧!”周馥看了一眼李鴻章後,笑著對這幾個負責洋務官員說道。

  劉含芳、沈秉成、沈保靖、龔照瑗互相交換了下眼神,一番默契之後,沈保靖站了起來,說道。

  “中堂大人,鐵甲艦我北洋造不出,南洋也造不出,為今之計隻有向洋人買!而且買的要比日本人現在的鐵甲艦更大更強才行!否則就是浪費朝廷的銀子!至於誰決定,引進洋人那種槍炮進行生產,屬下以為應該由製造局來決定,萬不能像林明敦中針槍一般,讓朝廷做出外行領導內行的事情。關於製造局的經費,屬下也以為應該仿照金陵製造局的例子,用海關稅銀保證各大製造所的經費來源,且朝廷不能隨意挪用!”

  李鴻章摸了摸頜下的胡須,心道,“朝廷借著西北新疆的亂事,讓左季高從我手裡拿走了大把屬於淮軍的銀子,這次我必須借日本人的手再拿回來,沒有銀子,老夫的洋務怎麽辦的起來!”

  “大清的造艦搞了十年了,現在看來鐵甲艦的確是造不出了。必須要買!隻是買什麽,怎麽買,還需要再商量下。至於由製造局決定仿造什麽西洋武器,這不就是讓我決定仿造什麽武器麽,此事也要讓朝廷答應下來。還有製造局的經費來源仿照金陵局,嗯,正好借這個機會把幾個海關也抓到手裡。”中堂大人對如何購買鐵甲艦,也有了自己暗自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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