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希特霍芬大酒店六樓的一間豪華客房裡，兩個男人正在進行激烈討論，嗓門大的時候連走廊都能感覺到裡面的動靜，清潔人員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清理掉門口堆放的垃圾和顧客扔下的物品後，也不用管房間裡發生了什麽。

“該死！我們倆真是該死！準備了這麽長時間，最後連這點小事都沒有辦好。”福斯暴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布洛姆的狀態同樣也不是很好，無精打采地坐在靠牆角的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只是偶爾煩躁地用手指敲擊茶幾的玻璃板，勸福斯安靜下來。

“尊敬的布洛姆先生，你的大意和驕傲將很有可能讓公司毀於一旦，這可不是危言聳聽。你不是說早就打聽了內部情報嗎，可結果呢?”福斯沒好氣地說。

“福斯你安靜地坐下來好嗎，總這麽晃來晃去的，讓我感覺頭暈。這事我確實打聽過了，但是，我也不知道這次的驅逐艦訂單會有如此大！”布洛姆的情緒並不比福斯好多少。第一次的標的出來後，驅逐艦的上限噸位就將兩人徹底震住，在沒有足夠思想準備的前提下，兩人對這三型驅逐艦的建造要求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海軍武器裝備競標同陸地武器基本相同，官方在公布標的前，會向投標方發放項目要求書，並允許各企業回到公司或住所自行研究討論，然後拿出一個盡最有可能靠近標的預算方案。這個草案並不是最終方案，而是企業對項目工程總造價進行計算後加上盈利部份的計劃表，這裡麵包含了材料、用工和盈利，也並不是誰的造價低誰就能中標，而是誰的預算總額最接近官方的標的，誰就有可能獲勝項目的承包機會。

福斯和布洛姆所走的“關系路子”出現了偏差，他們明顯沒有計劃與別的企業公平競爭，而是想通過關系人直接拿到標的，因此，沒有留意這幾型驅逐艦的相關資料。讓其他同行業者沒有想到的是，這十二艘驅逐艦的定位標準實在高出了他們的想象，隨行的專家和設計人員面對發下來的圖紙，同樣都缺乏相關的經驗。

這個樓層的其他房間此時都已熱火朝天，距離福斯和布洛姆不遠的號房間裡一下子擠滿了三十多人，大家似乎並不計較這個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在異常緊張的氣氛中，專家團隊正分析著擺在床上的幾張剛剛從招投標會上獲得的設計圖。

“將整體裝甲削弱到16毫米就好辦多了，安裝sk127c的噸位也能省出來。”羅爾特·利瓦安德正和一名設計人員討論z-21的可行方案，不同於布洛姆福斯造船廠，不萊梅威塞爾造船廠對驅逐艦的興趣更大，他們的船廠不足以支撐建造4萬噸以上的船泊，但對多左右的艦船卻不在話下。

設計人員認真沉思，沒有說話，但羅爾特報出的數據立馬被計算人員謄抄在記錄本上，並開始和其他人一起緊張地計算起來。

此時，羅爾特插不上什麽話，便一直焦急地等著，因為其他企業現在都站在一條起跑線上，越早完善方案，誰獲勝的幾率也就越大。

大約幾個小時後，幾位成本核算師才總算松了口氣。有位精算師站起來打破沉默，輕輕地靠訴大家:“成本核算和利潤率都出來了，關鍵是工程用時與盈利這兩大塊有沒有與標的出現太大的偏差。”

羅爾特等得太久，他靠在沙發上順勢眯瞪了一會兒，聽說預算方案出來了，趕緊揉著雙眼湊了過去。幾十個人的頭幾乎把房間的燈光全給擋住了，羅爾特一邊笑一邊叫他們都回到座位上去。

“行！我粗略計算過，

從購置材料，切割成型，這個過程我們是有把握的，可以把工時控制在一定的范圍內。但是，如果按項目要求全部進行無縫焊接，用工量可能會放大不少，對工人的施工要求也高了很多，所以，我們要把焊工隊伍盡量加強，可以打破以前的團隊順序。至於利潤率的計算，我覺得過於謹慎，還可以增加一點，你們看呢！”羅爾特對精算師的計算速度大加讚賞，然後向在場的所有人承諾:“如果中標，大家就是不萊梅威塞爾造船廠的第一功臣！我要好好再給你們頒發獎金，至於獎勵多少，回去研究一下！”羅爾特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極具感染力。此時，相距不遠的福斯和布洛姆兩人卻仍然相互抱怨，一籌莫展。終於吵累了，兩人相視苦笑，陷入了沉默，也不想再為這事糾結了。沒有充分的準備，哪來的好運！只是他們明白得太晚了點。

羅爾特走出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好在皇子行宮宣布過，競標期間，值班人員不分晝夜，隨時接納標書。

酒店門口的侍應看到羅伯特提著一個黑皮箱子興高采烈地走出來，知道他肯定是去皇子行宮投標的，於是招手叫來了一輛國防部專門用於投標企業人員接送的車輛。

第一次享受到國防部的專車服務，羅爾特覺得奇怪，按理說企業想巴結業主方都巴結不上，現在業主方反過來對承包方如此盛情，這可是他長這麽大的頭一遭。算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坐上去了，因為趕時間要緊。

小車汽車向皇子行宮出發，後排和前副駕駛都是士官模樣的軍人，包括司機也是三級士官。

“三位長官晚上辛苦了。”羅爾特歉意地對他們說。

“不必客氣，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我們直接去皇子行宮嗎?”後排的上士問道。

“是的，我要直接去皇子行宮投標，謝謝。”羅爾特拍了拍手上的黑皮箱子，不萊梅威塞爾造船廠上上下下千余口人現在正眼巴巴地盯著這個工和項目。

汽車轉過一個彎後徑直到達防衛嚴密的皇子行宮門口，有衛隊攔下查證，車上的下士趕緊取出證件遞了過去，因為這裡的崗哨不認人，隻認證件。

與此同時，衛兵帶崗值勤領導從崗亭走了出來，接過下士遞過去的證件，認真查對了一番。

“少校先生。國防部勤務處第4護衛隊正在執行本次招投標項目服務工作！”

“車上是投標企業工作人員?”少校看了看坐在後排的羅爾特問道。

“是的，閣下，不萊梅威塞爾船廠的老板羅爾特先生。”克勒回答道。

“非常抱歉羅爾特先生，請下車接受查驗後方能通過，對，去那邊的檢查區域。”少校了指著後面的一些設施，隨即，有人接手將汽車開走了。

羅爾特趕緊按要求走向檢查區域。

白天也有檢查，但是僅僅查驗了身份證明就通過了，晚上顯然查驗更加仔細。

“平時不這樣，白天還挺好的，可能是有什麽大人物來了吧。”克勒不清楚晚上為什麽突然盤查如此嚴密。

皇子行宮六樓朝西邊的最後幾個房間一直燈火通明，國防部如臨大敵，仔細盤檢出入人員，而且是雙崗執勤，服務組也忙碌不堪。

圓形的會議桌上坐著海寧、提爾皮茨、舍爾、希佩爾、雷德爾、呂特晏斯等六位海軍高官，幾十名專家和工程師正在認真分析、統計各企業的預算方案，不同白天的理論數據，投標方都附帶有設計分解圖紙，因為一些數據的改動最終會讓原有圖紙發生變化，但是他們依舊可以通過經驗組合起來。

這個會議室裡要做的就是分辨出誰的方案更接近標的，在眾多相近的預算中分析哪一家企業更具可行性。六位高級將領誰都不敢馬虎，時不時也與專家們商議著一些具體環節。關系到整個國家海軍的未來，他們肩上的責任非常重，更何況隔壁還有一位頂頭上司坐鎮。

工作任務明確後，埃裡克仍然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沒有黛娜的敦促，這貨乾脆夜不歸宿，跑到皇子行宮和一群大老爺們廝混來了。

不管隔壁的人有沒有采納某個方案，或是將誰的預算選作備用方案，埃裡克都會拿來再看一次，這並不說明埃裡克有多厲害，其實，他無非也想長長見識的。你要他抄資料還行，但辨識設計圖紙，沒有專業人員在場， 那就是瞎子點燈了。

“立陶宛船廠的那個方案還行，材料采購、工程用時、利潤率等等都非常貼近國防部的標的。”提爾皮茨摸著花白的胡子、挺著大肚子站起來說道。

“他們的方案確實還行，但是德西馬格的也不差，就是工程用時沒有保證，這樣就增加了成本。”說這話的是海寧，和提爾皮茨同樣的年紀，深夜依舊看不出精力不振的跡象。

希佩爾一聽海寧扯到德西馬格，就想出面說幾句公道話，哪知海寧擺了擺手說:“我也就是這麽說說，他們的方案與別的船廠相比，的確有微弱優勢，我只是不想耽誤總統先生的時間。”

咚咚咚，一名少尉敲門後報告:“不萊梅威塞爾船廠的方案遞來了。”

“這個時候進來投標，挺有敬業精神的，讓競標人本人進來吧。”說話的是提爾皮茨。之前看過的方案大家有不同看法，為了免於口舌大戰，乾脆叫大家在總統面前攤開了審核企業的標書。

小心翼翼走進會議室的羅爾特在圓形會議桌上找了個空位，然後將圖紙拿出來擺好，先轉了一圈，示意離得遠的專家都能看到，眼力勁不錯的希佩爾發現圖紙上面幾乎沒有改動，很是驚訝。

“我們的方案就是削弱防護裝甲，將原有的25毫米船體裝甲削減至16毫米，其余沒有一絲改動。”羅爾特說完後看了看大家的反應，卻發現在場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會議室裡的談話同樣傳到了埃裡克的耳朵裡，聽到這個方案後，不禁脫口而出:“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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