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漢諾威的車上,海利斯?尤金?艾德裡安掙脫媽媽的摟抱,興高采烈地趴在車窗前嗅著山谷中野花的氣息,小手合著拍子,大聲唱著外婆曾經教給他的兒歌。相比之下,漢薩菲爾特宮就象一個巨大的籠子,他象被放飛的小鳥,對大自然的野性充滿了新奇和向往。
小驕車快速飛奔,離柏林越來越離,已經漸漸看不見柏林西部城堡的影子了,海利斯猛然發現情況有點不以對勁,這條路不像爸爸媽媽平常帶他出來郊遊的方向,也沒有這麽遠。
海利斯忽然失去了興趣,回過頭來問黛娜:“媽媽,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呀?我們怎麽從來沒來過?”
黛娜摸著兒子的頭說:“來過的,你不記得了,我們以前就是坐一輛大卡車從這條大路上過來的,然後,我們在柏林就找到爸爸,只是現在方向是相反的。”
小海利斯瞪大驚愕的眼睛嚇唬黛娜說::“媽媽我們快回家吧,等下開車的叔叔迷了路,我們就找不到家了,爸爸一個人在家會哭的。”
黛娜不知說什麽好,趕緊把話題扯開:“海利斯,你有沒有想外公和外婆?也許外公外婆正想海利斯喲,你信不信?”
海利斯眨著眼睛說:“當然想,但我現在更想爸爸,我想回家,不想去郊遊了,媽媽,我們應該要回家了。”
黛娜見兒子的態度非常堅決,隻好說:“可是我也想我的爸爸媽媽了,海利斯,你說怎麽辦?”
海利斯沉默了一下說:“我們可以把他們接到柏林來,這樣你就不用天天想他們了,哦,媽媽,你是說我們現在是去瑪琳堡嗎?”
黛娜捏著小海利斯的鼻子說:“是的,我們現在就是去瑪琳堡的路上,我們也許要在那裡生活幾天,然後媽媽要回來幫爸爸工作。”話剛出口,黛娜立即發現自己說露了嘴。
“停車!叔叔停車!”海利斯發現自己將有可能長期離開爸爸媽媽和外公外婆生活在瑪琳堡,心裡非常著急:“媽媽,我們回柏林,我不想去瑪琳堡!該死的瑪琳堡,那裡全是山坡和牛羊,沒有柏林城,也沒有爸爸媽媽……”
兒子開始吵鬧,黛娜趕緊哄著:“瑪琳堡非常好啊,外公可以天天帶你去山谷裡打獵,外婆晚上還可以教你唱好多國外的兒歌,瑪琳堡周圍還有成群的牛羊和鮮花,你以前不是經常吵著鬧著要去山坡上摘野花嗎?這可是個好主意,說不定還能看見好多好多蜜峰的喲。哦,對了,那邊確實有一個很大的養蜂場,那蜂蜜可甜了。媽媽還想天天呆在瑪琳堡啦,可是,媽媽沒這個福氣,因為爸爸一個人太忙了,德國那麽多工作全壓在他一個人的肩膀上,媽媽要回柏林幫他,哦!是的,媽媽不幫他誰幫他?你說對嗎?”
海利斯看了看車窗外,一座座山峰被甩在身後,知道離柏林已經越來越遠,忽然放聲大哭起來:“我不想離開柏林,不想離開爸爸媽媽,我討厭瑪琳堡……”
黛娜的心裡其實也非常矛盾,她以前根本沒想過要把孩子送走,況且還是那麽遠的漢諾威,可是,國家的建設方興未艾,埃裡克日夜操勞,萬一累倒了,這個家就全完了。再說,柏林的政治氣息太濃,黨派和權力鬥爭十分激烈,埃裡克隨時都有可能卷入各種紛爭的漩窩,她真擔心兒子的身心會不小心受到傷害。
海利斯原以為媽媽只是想帶他出來郊遊,沒想卻是要把他送去瑪琳堡的外公家,在路上一直吵鬧不休。黛娜耐著性子連哄帶逗,
才好不容易讓他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也許是汽車過於顛簸,海利斯竟然趴在媽媽的身上睡著了。 看著海利斯熟睡的樣子,黛娜終於松了口氣,在車座上找了件衣服輕輕給兒子蓋上,然後把頭伸向窗外,觀看著一年多來沿途風景的變化。她很疲憊,隨著車子的顛簸,不知不覺地打起了瞌睡。
送走了埃爾哈特?米爾希,埃裡克心裡踏實了許多,這個膽小的社會民主黨份子要真象施特雷澤曼所說的是個奇才的話,暹羅國的事情就非常好辦了。可是,埃裡克現在擔心的還不是暹羅國能夠為德意志聯邦發出多少橡膠原料的問題,因為美國到處插手,如果不早點完成協約,恐怕夜長夢多。埃裡克越想越覺得這項工作刻不容緩,連忙把安娜塔叫來:“你趕緊通知一下司法部,最好是直接找到部長威廉?馬克斯先生,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我來電話。另外,立即通知埃爾哈特?米爾希去司法部辦理出國手續,不要問為什麽,同時告訴他,他的家人由國家統一安排住處並發放生活費,從現在起,他的薪水可以從今年年初開始補發。”
安娜塔走後,埃裡克立即拔通了總理施特雷澤曼的電話:“哦!尊敬的總理先生,你接電話能不能再快一點兒,哦!對不起,你是夠快的了,是我太著急了。”
電話那頭的施特雷澤曼一頭霧水,哈哈大笑著說:“我們偉大的德意志聯邦總統閣下今天這是怎麽了?”
埃裡克輕輕地舒緩了一下情緒說:“是這樣的施特雷澤曼,埃爾哈特?米爾希需要緊急訪問暹羅,並重啟兩國外交關系,你馬上起草國書,繞過內閣表決,我晚上過去簽字。”
風風火火的性格經常讓自己丟三落四,外交部長米勒現在正在美國,他竟然忘了讓安娜塔將內閣部長漢斯?路德的簽字文本順便送過去了。這要是黛娜在家就不會出現這樣的錯誤,埃裡克突然想到黛娜帶著兒子,也許他們正在去了漢諾威的路上,也許他們也正在想著自己,他自言自語著:“唉!這個女人也真是的,這麽大的事卻沒有事先商量一下,看來今晚只能是孤家寡人了。”
埃裡克朝窗外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在司法部的手續辦好之前,他還有一項重要的事情要辦,如果不是先天晚上黛娜的提醒,他倒真的把這個人給忘記了。
弗裡德裡希?馮?毛拉,慕尼黑人,一戰開始前因為學術研究的原因舉家搬去了英國,在一戰開始前不久,埃裡克集團從國家特殊人才渠道了解到他,然後高薪聘請回國。光陰荏苒,毛拉在英國的工作並不順心,苦於歸國無門,隻得一直將就生活在異國他鄉。難道是幸運之神的彩球砸中了自己?直到現在,毛拉都百思不得其解,作為一個流落他鄉的可憐蟲,怎麽會被埃裡克集團看中。
回國後的毛拉被安排到了德累斯頓市郊外的埃裡克兵工廠,起初只是參與一些普通材料研製,在提交了一種參鉻的合金材料後受到了公司的重獎,這筆獎金足以讓他和家人在慕尼黑城裡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而且,公司還為此專門給他個人申請了專利。
提交合金研製材料的時候,毛拉並不自信,甚至可以說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因為這種材料使用受限,至少槍管是沒法做的,因為它不耐磨。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埃裡克集團卻會如此重視,這種合金材料迅速被集團按專利要求大批量生產,並逐漸滲透到國內很多生產領域。合金首先的命名叫毛拉鋼,慢慢地,人們越來越喜歡這種材料,並開始因為它的屬性而改變了稱呼,那就是後來的不鏽鋼。
隨著不鏽鋼的大量產出,用途也日漸廣泛,埃裡克集團旗下的民用企業也因為有了這類材料的運用而搶得國內外很大市場,別的不說,光是餐具一類就顯得比其他材料更加精美適用、保存時間也加長。
弗裡德裡希?馮?毛拉不但因此獲得了財富,也迎來了他人生的一次重大轉機,但他並未就此止步。勇於探索,永無止境是埃裡克公司的口號,也是企業的內部風氣, 大家以技術交流、技術創新作為談資,而非羨慕他人的財富。
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民用資源大幅度縮減,軍用物資開始成為各大企業生存的主要出路,埃裡克兵工廠自然也不會甘於落後,並在一系列的競爭中取得了驕人的成績。
在合金材料上取得了重大突破的弗裡德裡希?馮?毛拉,被再次委以重任,挑起研發於航空材料研究的大梁,這就要求合金材料在擁有足夠強度的同時,質量更輕、更耐用。這個材料其實並不難解決,人們可以用鋁代替,但是,埃裡克公司兵工廠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大家普遍用的,公司也許不會用,也不屑於用,要用就用更好的,要用就要用別人無法取得的。
不久,毛拉終於和另一位冶金專家阿爾弗雷德?維爾姆共同在實驗中再次研究出含銅、鎂、錳等元素的鋁合金,這種鋁合金是在維爾姆製造出杜拉鋁後的又一次成分比例上的進步,再次讓德國在鋁合金材料的進程上跨出了一大步,將當時現有的鋁合金行業遠遠地甩在後面,然而,接下來就需要規模化的生產體系,這也是埃裡克總統極傷腦筋的問題。
黛娜知道丈夫的心裡在想些什麽,若是不能解決大規模生產的問題,而總停留在小批量的實驗室內進行複製,一旦這個研究成果出現泄露,甚至被國外間諜所掌握,就不亞於一次重大戰爭的失敗,也可能同時失去國際市場競爭的機會。這也就是黛娜為什麽一定要將兒子送到漢諾威去的另一個原因,她要騰出手來、一心一意幫助埃裡克完善這一創新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