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賠銀子,索度山這人最貪錢財,但這銀子如何賠法還需尋個由頭,且只能說送,不能說賠,免得授人以柄,別人還真以為是文治推了他,舌根底下壓死人,總之,不會是治兒推下去的,我自己的兒我自己知道,你不必多慮。”
赫文治在京州一下子出了名,坊間這幾天都傳遍了,提督大人的公子害死了兩條人命,其中一個是都統大人的公子。
索都統和赫提督,兩人從此便結下了梁子。
索都統和朝廷裡幾個將軍甚是交好,朝中關系也盤根錯節。
那些人從此見了赫家人便繞開了走。即便同僚的子女,也沒誰再和赫文治玩耍交談。
有日一小公子前腳剛邁進赫府門口,那公子的父親後腳便攆了上來,一把拽過他拿起門旁的條帚就打:“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許和他來往,能把人從塔頂上推了下去,若你日後和他起了紛爭,他還不得殺了你……?”
那小公子委屈的哭聲像把錐子一樣錐在赫文治的心上。
總歸是賠了兩家的銀子讓這事兒平息了下去。女兒失聲,兒子抑鬱。赫家從此府庭冷落,門可羅雀。
沒有玩耍的朋友,也去不得大的私塾,就請個教書先生來家裡教吧,一面讀著書,指不定女兒哪天就開口說話了呢?
也好開開公子的心結,這般久病不愈,要長期抑鬱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張牧遙說到底也只是個教書先生,其他的一概不懂,教了兩個病兒兩年有余,既沒能讓赫提督女兒開口念一句詩,還惹得小公子脾氣愈發的暴躁。
再這般拖延下去,恐怕自己也會得病了。
張牧遙覺得拿了提督的銀子心下實在有愧,便遞了辭館,提督大人則說,已經花了大價錢,請人在外面去尋那治病的方子去了。
辭了館,張先生也做好了打算。
這不,南城老家人捎信來說,有戶大家的千金開蒙早,家裡一眾小兒亦想跟著學,女兒家不方便去私塾,家裡正托人尋個教書先生,要在家裡開個學堂。
肩背一個小小的包,又插了一把油紙傘,張牧遙踏上了南下的行程,來到了樓府。
一夜易過,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樓府裡木門“噶”地一聲被推開。
“老爺,榮哥兒好了,扶他坐起來吧。”一直站著伺候的丫鬟紅著眼睛驚喜的說。
趴在榮哥兒床邊打盹兒的樓二老爺立馬驚醒:“榮哥兒……”
“我小姐姐呢?昨天她好大力拉著我跑,把我弄疼了。”榮哥兒醒來摸著胳膊如是說。
“榮哥兒……好,哈哈,哈哈,醒了!”
“榮哥兒醒過來了。”
“小公子醒來了,快去報老太太。”
“吵什麽吵?醒就醒了唄,還要敲鑼打鼓啊?”
二夫人正睡的香又被吵醒,一臉起床氣。坐了起來不痛快地罵了一句,一夜被吵醒兩次,真是煩人,嘟囔完又倒下去。
婆婆嚇的不再吭聲。
“哎呦我的娘……說甚?醒了?”二夫人一個激靈起身,這才回過神來。
“夫人,二夫人,榮哥兒醒了……說是,說是那陽陽小姐把他給拉回來的……”沫染帶著風跑進來。
“她給拉回來的?從哪拉回的?”二夫人一臉迷惑的問。
“王道長說……說是陰間地府。”沫染聲音和頭都低了下去,聲音裡帶著懼意。
陰間?地府?那日從棺材裡活過來的……難道是鬼?
二夫人身子猛地一挺。
“這府裡有鬼!”二夫人忽地尖聲喊道。
外面有丫鬟急忙過來:“夫人……二老爺來了……”
樓二老爺衝了進來,一根笤帚從二夫人頭頂“呼”地掃過。
“你這欠打的婆娘,早就想收拾你了,你竟說我兒是鬼!”
二夫人從床上跳起來,衣衫不整,披頭散發跳著腳躲避。
“我不是說榮哥兒,你怎得不聽人說話呢。”二夫人一面喊,一面躲避‘呼呼’打來的笤帚。
“今日老子要休了你!”樓二老爺一邊喊道,一邊揮舞著手中的笤帚。
“你敢……先賠我嫁妝,你把我榨幹了,如今卻要休了我,跟你沒完,你個天殺的……”
樓二老爺房裡又鬧將起來,下人們都圍過來拉架。
這人一多二夫人氣更是大了:“說我兒的魂來勾人了,也不想想,這樓府裡每日車水馬龍的,一天到晚走馬燈似得晃,我可告訴你,再過些天是你兒子七七,這頭幾七就沒過安生,你去給老太太說去,從今兒起得閉門謝客,滿過七七四十九日,否則到時候要是驚了我兒的魂兒,我咒你們樓家絕子絕孫。”
樓二老爺撲上去怒叫道:“你個潑婦,這孩子剛見好你就赤口白舌的咒!”
“我的兒沒了,你和那小蹄子生的兒我咒不得?”二夫人伸手一把揪住了樓二老爺的衣領。
樓二老爺聲音也高了起來:“放你娘的狗屁,你個狗入的,你不是還說幫我娶小妾嗎?一大清早的就發瘋,看我不撕了你那嘴……”
“哎呀打人啦,打死人啦。”二夫人松了樓二老爺領子,就勢往地下一滾,就如同一個陀螺,一邊轉一邊先嚎了起來。
二老爺捏起胖拳就要揍下去。
一聲不等叫完,二夫人立馬咬住二老爺伸過來的手。
二老爺更不示弱,劈頭蓋臉就是一通亂打,二夫人又被打得發髻散亂,手是咬不到了,伸手又去抓老爺的頭髮。
樓二老爺極為愛惜自己的頭髮,一天飯也不吃也得梳理的乾乾淨淨,這是門面,怎能讓二夫人捉了去!
肥胖的脖頸一縮,嘴裡一邊罵道“賊婆娘,薅我頭髮,這我還能出得門去麽?”
屋內乒乓作響,眾家丁趕忙上前將兩人分開,二夫人被粗壯婆婆從身後抱住,還不斷的踢蹬著腿,嘴裡仍舊連聲的罵:“……想休我,哪有那麽容易。先賠我嫁妝……”
樓老太太的院子裡跪滿了一眾人等,見證了打架現場的家丁丫鬟全都伏地不敢吭聲。
老太太滿頭白發,穿著玄青色衣衫,手拄著拐杖,端坐於太師椅上,看著下面跪著的兩人。
二老爺一臉被抓的鳩花,袖子也開了線,一隻半吊著。
樓二夫人稍好些,只是亂了頭髮,兩人也顧不得收拾,這兩口子真讓人很不省心。
“這一大早的又是怎麽了?”老太太沉沉地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