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正準備拿手帕為輕衣擦去唇上的碎屑,輕衣因剛才那句話已嚇得瞪圓了眼睛,眼瞅著手帕擦到嘴角,輕衣忙躲閃,急著反駁,“什麽、什麽宮小姐,小,小姐說什麽呢!”
青蓮月還是替輕衣擦去了嘴角的碎屑,莞爾道:“宮小姐,你的身份我一早便知,今日你哥哥已來儒林苑,早點隨他回去吧。”
輕衣著急了,甩了甩頭,搖晃著手,剛搖晃時,只見袖口掉出滿地的糖豆,如一顆顆通體晶瑩的白珍珠,灑落一地。
出於窘迫與羞赧,輕衣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呆若木雞的站在青蓮月面前,停滯一會,乾脆放下袖子,癟著嘴道:“我不走!我要跟著你!”
青蓮月好奇,“為何?”
輕衣拉起青蓮月的手,皺著眉說:“好姐姐,你可不知,我從小就孤零零一個人被扔進了無劍閣,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山了,又從哥那聽說了你的事跡,我對你不僅佩服,還喜愛有加!我才不要回王府呢!我不想見到王府的人。”說著,頭越來越低,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寡歡,如朝陽被烏雲遮去了光彩。
青蓮月心裡一顫,手指環繞著,‘難道是我誤會宮裳了。’
青蓮月忙問了句,“原來是你自己假扮丫鬟來服侍我的?”
輕衣重重點了點頭,“那當然了!我輕衣的性格,就算是天王老子出馬也不管用!除非我自己願意。”
青蓮月心裡忽覺有點胸悶的感覺,她抓緊了手中的帕子,心裡思量著,‘原來,真的是誤會宮裳了。’
只聽,輕衣又說道:“哥還老叮囑我,要我好好保護你呢。小姐,你別看我身子矮頭髮長見識短的,手上功夫還是可以的!”
不能,不能亂了心智,不能因為宮依依幾句話,就放松了對宮裳的警惕。
可,內心確實有一股酸酸的感覺,令人難以自持。
輕衣發現青蓮月表情的不對,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小姐,你怎麽了?”
青蓮月注意到輕衣的手,才知自己分了神,忙回笑道:“沒事。沒事。只不過,你在我身邊待著,太委屈你。好歹你也是位小姐,若凌天王府知道你在我這裡成了丫鬟,傾君也擔待不起這個責任。”
輕衣身子一仰,手一揮,“誰敢對小姐不敬?凌天王府任何一個人也不行!放心啦,我在這裡的事,我娘和甄姑是知道的。”
青蓮月更驚訝了,“你說什麽?”
“對呀,我出山的時候,哥就告知娘親和甄姑了。小姐放心便是了。”
青蓮月拉起輕衣的手,點了下她粉嫩小巧的鼻頭,“你呀,太調皮了。只是,從今以後,我們姐妹相稱,不許再叫我小姐了。不然,我可不留你了。”
輕衣左思右想了一會,終是點了點頭,然後也反握青蓮月的手,說道:“那好,以後我就叫你姐姐!不過,姐姐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就是不要叫我宮小姐,我叫輕衣。姓輕,單名一個衣字。”
“為何連姓都改了?”青蓮月發現,這丫頭太有意思太可愛,鬼點子也挺多。
“我不想姓宮,輕衣是哥給我取的,我認為哥哥取的名字就是最好的。”宮裳倒是把這丫頭收得服服帖帖的,張嘴閉嘴都是哥哥。
“好。”青蓮月連口答應著,兩人在廊中一景,與兩旁白茶花叢融為一體,仿置畫中,盡收一個人深情而溫婉的眸子裡。
*
正堂。
鍛王的輿車在門前停下,小廝搬下馬前玉幾,背於背上,俯身在馬車前窗之前,躬下身子,表情麻木。
帷幔緩緩拉開,走出一位錦衣華服的少年,他頭戴七星紫金冠,身著青石色繡五爪金龍團錦服,腰間美玉琅環,足上金龍飛旋,身高七尺,氣度儒雅,俊臉高昂,舉手投足之間,皆顯皇家子孫的風范。
被人輕輕攙扶下車,只見紅毯至他腳下連綿,直到儒林正堂之內。
藍凌陌與胡尨從正堂紅毯兩邊躬身走來,見到鍛王,叩首行禮。同時,所有人一齊歡呼‘鍛王吉祥’,皆低頭叩首,靜默不語。
青蓮月與輕衣一同走進了正堂之內,站在了右邊的角落裡,青蓮月目光掃視周圍,一度尋找那抹淺白如雲的身影,卻屢屢有些失落,他離開了麽?
低下頭,只聽鍛王與藍凌陌和胡將軍寒暄了兩句,禁軍護衛和一乾閑雜人等皆被屏退。
藍凌陌手停留半空,隻道:“公子炎與青小姐留下。其他無關之人,先退下吧。”
鍛王喜歡雙手交叉,大拇指不停的在指尖環繞,看來鍛王也是位擅繞心思之人。
鍛王被安排在上座,其他的人,坐於東西兩邊的客座,從身份依次排開,青蓮月和李炎則坐於對面,緊挨藍凌陌與胡將軍之後。
鍛王端起一杯茶,淺品了兩口,聲音帶些奸細,有點陰柔之色,“胡將軍,人抓著了沒?”
胡將軍頷首, “在偏閣候著。”
鍛王放下茶杯,手指斷斷續續的敲擊著雕花扶手,他神色一揚,一雙幽暗的眸子看著藍凌陌,笑道:“藍掌尊,實在不好意思,今日天府禁軍突然襲擊,驚擾了儒林苑,實屬意外,還望見諒。”
藍凌陌心裡怎會不知,天府可是乾帝手中的重兵,不僅如此,還‘請’來了胡將軍,看來劉宏這次在劫難逃。
只是,到底什麽事,會引來天府禁軍,令鍛王親自出馬?
劉宏平日不過剛愎自用,脾氣乖張,卻也沒做過什麽對不起鍛王的事。這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麽?
鍛王身子往前探了探,右肘撐在雕花扶手上,嘴邊總是噙著一絲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藍掌尊,你是不是在想,為何劉宏被抓,胡將軍來此,還把本王給招來了。”
藍凌陌抬起頭,雙手握拳,“回鍛王的話,在下確實匪夷所思,劉宏到底犯了何罪,令鍛王親自前來審問。”
鍛王對胡將軍使了個眼色,胡將軍會意,對身後一名舉刀侍衛單指一揮,但聽侍衛高聲一呼,“押劉宏上來!”
五花大綁,頭髮已見凌亂。劉宏滿目驚愕之色,自己恐怕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兩眼迷茫,右眉那道鋒利的刀痕印在他此刻的臉上,觸目驚心,更添了一分蕭瑟落魄之感。
被人狠狠踢了一腳,整個人跌落在地上,身子一踉蹌,直接往前撲倒,五體投地。
劉宏眼神裡,此刻充滿憤怒與怨恨,他此生,還未受過此等羞辱。可上面是鍛王,他又能奈何,於是咬著牙低下頭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