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當真?”
徐亦嬋的眸子陡然睜大,身子驀然而起,面上溢滿驚怒之色。
亂軍由來已久,至今已存乎百年。
他們自稱楚軍,為前朝遺族,以反徐複楚為口號,四處征伐。
大徐曾無數次派重兵鎮壓圍剿,但都無法將其徹底剿滅。
每次沉寂數年,甚至十數年後,便又會崛起,在各地輾轉,攻城拔寨,弄得大徐民不聊生,當政者亦是苦不堪言。
“回陛下,小人確實親眼所見。”飛影流沙沉聲一拜,挺身而出道。
莫墨之言,顯然不想將之拉下水。
但此事牽涉甚大,若僅憑人言,無人證物證,而上達天聽,恐有欺君之嫌。
徐亦嬋的眼光移到流沙身上。
流沙低頭,道:“半年前,小人曾在金陵城外,見亂軍星夜換裝,入了金陵城,而城中守軍,不但毫不阻攔,反而相談甚歡,看似關系匪淺。”
“當時,小人若沒有看錯,其中一人,便是亂軍統領趙奕懷!”
“趙奕懷!”徐亦嬋又是一驚,面色無比動容。
流沙點頭,便再也沒有說話。
“你們先下去吧。”
徐亦嬋沉吟許久,揮手讓莫墨與流沙退下。
“想不到寧王竟這般肆無忌憚,居然與亂軍勾結!”葉千歌喟歎一聲,這是他萬萬料想不到的。
徐亦嬋眼中劃過一道恨意,“亂軍為禍大徐已久,犯下累累滔天大罪,若寧王果真與亂軍牽扯不清,朕無論如何,都要將之覆滅!”
亂軍的口號,便是反徐複楚,即推翻大徐,重建楚國,複興楚國之榮光。
無論與誰合作,終究逃不過復國二字。
寧王本是大徐皇室宗親,他與徐亦嬋博弈,即便刀劍相向,反戈而戰,不過是大徐內鬥,縱是徐亦嬋敗落,大徐之國號,依舊存乎世間。
如今他與反賊合流,這與掘老祖宗墳墓有何分別?
一著不慎,便是國滅家亡,大徐傾覆也不無可能!
葉千歌歎道,“寧王狼子野心,這麽不擇手段,與亂軍為伍,無異於與虎謀皮。”
亂軍生命力極為頑強,歷經朝廷多次圍剿而不滅。
究其根本,便是沒有抓住亂軍的核心人物,故而導致亂軍屢屢死灰複燃。
趙奕懷自稱楚國太子,在先皇徐謙之時,便發兵攻打蜀地,短短月余,便攻佔巴蜀全境,而後一路攻城拔寨,半年的功夫,便兵臨潭州城,大有席卷江南之勢。
楚軍所過之處,哀鴻遍野,餓殍遍地,朝廷屢戰屢敗,亂軍聲勢漸高,日益壯大。
先皇大駭,不得不下旨,讓葉天勇從天狼國抽身而出,率兵鎮壓。
這也是為何當年錯失滅亡天狼國的良機之所在。
趙奕懷有這般能耐,絕不甘為人下,寧王要借勢與朝廷對抗,卻不知能不能壓住趙奕懷,若是被反咬一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徐亦嬋臉色陰沉,眸子冷芒竄動,道:“如此看來,卻是可以解釋,為何寧王要著急得到郭沫遊記了。”
葉千歌表情微微一怔,繼而點頭,道:“恐怕不是寧王著急,而是趙奕懷著急!”
二人相視一眼,神情不由凝重了幾分。
郭沫遊記,乃前朝大儒郭沫所著,知之者甚少。
即便當今天子,都不曾知曉遊記之中暗藏的秘密。
更遑論寧王!
倘若,郭沫遊記當真暗藏寶藏,那也是前朝之秘,應是只有楚國皇室之人才會知道。
由此推論,寧王與趙奕懷早就安通款曲了。
徐亦嬋瞥望了葉千歌一眼,興致闌珊道:“寧王本就勢大,如今又有亂軍相助,只怕愈加難以對付了。”
十余年前,鎮北王率兵鎮壓亂軍,使得亂軍的攻勢徹底瓦解,不斷敗退,單單斬首者,便不止十萬眾,從潭州城,沿路追至巴蜀,使得趙奕懷復國之夢徹底破滅。
如今亂軍似有複燃之跡象,但依舊蟄伏在暗中,鮮少露面,實力幾何,也無人知曉。
但無論如何,大徐當政者從未掉以輕心。
趙奕懷一日不死,前朝余孽一日尚存於世,便如鯁在喉,似那眼中釘,肉中刺,徐亦嬋必定會想方設法將之拔除!
葉千歌歪著腦袋,想了片刻,道:“既然知道趙奕懷與寧王狼狽為奸,那就順藤摸瓜查明趙奕懷的去處。”
“若能先剪除趙奕懷,便是斷寧王一臂,以後應付起來,也會輕松許多。”
徐亦嬋不由苦笑道:“趙奕懷老奸巨猾,狡兔三窟,搜捕圍剿等尋常之法,收效甚微,欲要除之而後快,勢要好好籌謀一番。”
古往今來,能舉兵而敗,卻又不死者,少之又少。
而趙奕懷便是其中一人。
徐亦嬋款款坐下,眸子光輝流轉,不知在思索什麽。
葉千歌見了,不去打攪她,良久,見後者已然回神,便道:“對方狡兔三窟,極難追查,但趙奕懷定會按捺不住,為了郭沫遊記再臨金陵城。”
“你的意思是——”
葉千歌嘴角一彎, “守株待兔。”
徐亦嬋眼眸一亮。
葉千歌的方法,並不複雜,但如今唯有此法可行,趙奕懷太過狡詐,不會輕易露面。
但郭沫遊記,足以令其心動。
“......不過,如今郭沫遊記隨處可見,他大可不必去金陵,只需將寧王置之不顧,便可獨享之。”徐亦嬋隨即道。
葉千歌搖了搖頭,面上漾起一絲遲疑之色,而後道:“他絕對不會選擇這個時候拋棄盟友。”
“況且,寧王又豈是好相與之人?”
“二者都是雄心壯志,野心勃勃,這種人利益至上,常以自我為中心,不會輕易相信他人。趙奕懷定不會將遊記之秘,全盤托出,勢必有所保留,使得寧王有所顧忌。”
“而寧王的實力,也會讓趙奕懷不敢輕舉妄動。”
“如此,在解開遊記之秘之前,他們絕然不會決裂。”
徐亦嬋頷首,眸子劃過一道亮光。
俄而,她有些許恍惚,如今的她,好似越來越離不開葉千歌了。
若沒有他,就沒有這數千萬兩的巨資,也沒有如今這漸漸明朗的局勢。
讓她不至於六神無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這般想著,她不由面色一紅,暗中啐了一下,抬眸便見葉千歌深邃的目光盯著自己。
她禁不住一陣慌亂,耳根發燙,不知是炭火太旺,還是羞意太濃,她的俏臉飄過幾朵桃紅,甚為嬌美,楚楚動人。
不待她說話,葉千歌卻開口了。
“陛下,咱倆可以分贓了。”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