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月元年,長安城。
自大徐王朝統一中原,攜大勢席卷天下,驅除韃虜,平亂各路義軍,登極帝位,建都立國,距今已有百年。
百年來,大徐內憂外患,幾度風雨飄搖,幾乎大廈將傾,許是大徐國運未盡,即使千瘡百孔,終究堅持了下來。
但,幾次變故,使得大徐皇室人口凋敝,嫡系皇族只剩下三位公主。
徐皇徐謙為了不使帝位旁落,將大公主拔擢儲位,入主東宮,震驚天下。
古之先賢大帝,天之驕子,萬民共主,皆由男子承襲,豈是女子能夠掌禦。
遂百官跪拜殿前,諫言皇帝三思,皆言此舉有滅國之難。
若陛下一意孤行,百官跪死殿前也在所不惜。
徐帝震怒,知道是某些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給他施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日下達二十七道聖旨。
兵符出宮,邊軍回防,禁軍圍城,一連七七四十九日,上百朝廷官員被斬頭,抄家,株連九族,有的被收押,流放邊關,有的被罷官,永不錄用。
此事過後,朝野大換血,對於大公主一事噤若寒蟬,不平之聲逐漸消弭。
此去經年,徐皇徐謙積勞成疾,拖著一身疾病,鬱鬱而終。
東宮太子即位,正式問鼎天下,成為大徐皇朝第一位女帝。
故事發生在三個月後。
葉千歌幽幽醒轉,朦朧的視線逐漸清晰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件極大的房子,十分寬廣,足有上千平方,裝飾極其奢華典雅,處處透露著不凡和大氣。
這若說是臥室,不如說宮殿更為恰當。
最醒目的是房中的木梁和窗帷懸掛的紅色絲綢,牆壁上貼著剪紙,紅燭正旺,熏香繚繞,無一不洋溢著喜慶之氣。
“看來是有人成親,這是新房!”葉千歌若有所思,呢喃道。
突然,他表情一滯,目光逡巡一圈。
這偌大的房子,也就隻有身下這一張床。
他好像意識到什麽,一把跳下床,心道,這玩笑開大了。
直到他來梳妝台,銅鏡之中,一張俊秀的面龐清晰的躍然呈現。
葉千歌如遭雷擊,臉色刹那煞白。
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蛋,白皙的皮膚,挺拔的鼻梁,劍眉星目,顏如冠玉,儼然是個十足的小白臉。
他下意識的揉了揉,一個念頭瘋狂的佔據腦海。
――穿越了。
他木然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十七八歲的樣子,瘦瘦弱弱的,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
臉色帶著病態的白,披著一件紅袍,長發垂肩,發梢處系著一根紅繩。
來不及多想,一段斷斷續續的記憶陡然湧入腦中。
他雙目發黑,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幾乎暈厥過去。
半響,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感到整個世界處處充滿了深深的惡意。
從那段記憶中得知,這身體的原主也叫葉千歌,是個完完全全的紈絝,出身顯赫,乃大徐貴胄之後。
父親葉天勇是大徐徐帝徐謙的結義兄弟,被拜為北軍統帥,封鎮北王,手握重兵,常年戍守北疆。
葉千歌作為一個官二代,吃喝不愁,要什麽有什麽,整日無所事事,便費盡心思的找刺激。
遂,今日調戲姑娘,明日打砸商鋪,閑時領著家將耀武揚威,看著誰不爽,跑過去就一頓胖揍。
整個就一無法無天的主,人稱長安鬼見愁,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
當然,葉千歌沒少被父親管教,有時被吊起來猛抽,若不是母親薑柔一心護著,早就被葉天勇叫去軍營了。
葉千歌心道,這廝稀裡糊塗的作死了這麽久還活的好好的也算是個奇跡。
他長歎一聲,既來之則安之,先想辦法解決眼下的事才是關鍵。
好死不死,今日他大婚。
而大婚的對象,竟是大徐徐帝徐亦嬋。
這門婚事早在葉千歌未出生之前,葉父葉天勇和徐帝徐謙的一場爛醉中定下的,倆人還正兒八經的寫了婚書。
俗話說,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葉千歌後來得知,深夜背著行李就要逃,他雖然紈絝,但不代表沒腦子。
伴君如伴虎,何況還是一隻母老虎。
他的夢想很卑微,就想在父親的羽翼下,將紈絝子弟這個身份做好,一輩子好吃懶做。
很顯然,他失敗了,被父親五花大綁捆回來,押著與徐帝徐嬋拜堂成親,打入洞房後,一下想不開就咽了氣,被穿越而來的葉千歌佔了身體。
一個被一場婚姻嚇死的男人。
葉千歌大喇喇的給前任做了個總結詞,目光鬼使神差的瞟向門口處。
這場婚姻簡直不要太草率。
他鬱悶無比,還沒好好享受官二代的各種福利,就把自己嫁了,說好的三妻四妾,浪蕩生活,一下子化作泡影。
對於這場婚姻,葉千歌內心是非常抵觸的,作為二十一世紀的有志青年,婚姻自由才是王道。
盡管原主除了帥一無是處,人生態度基本上就是吃喝玩樂,整個人就是一大寫加粗的人渣。
但有一點葉千歌是很認同的――逃婚。
娶個皇帝當老婆,這跟綁顆炸彈在身上有什麽區別?
他溜達了一圈,看著滿房子的鑲金嵌玉,各種奇珍異寶,不由痛心疾首,真是腐敗啊腐敗。
好想拿件寶物遠走天涯,一輩子吃喝就不愁了。
他看的眼睛發紅,兢兢業業十幾年,到頭來,竟抵不過這房中的任何一件寶物。
“為了穿後的美好生活,我要逃婚。 ”
忍住順手牽羊的衝動,他躡手躡腳,輕悄悄的走到門口,探著腦袋巡視,發現四下空蕩蕩的沒有一人。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葉千歌很激動,剛邁出一步,隻聽見鏗的一聲,不知從哪個旮遝一下子蹦Q出來十幾個人。
面目可憎的盯著葉千歌,好似在挑釁說,想逃,先過我這關。
葉千歌怔住了,悲憤的心緒差點爆表,這架勢要將逼婚走到黑啊。
萬惡的封建社會!
“小王爺,你這是要去哪?”一名女護衛面無表情的問道,但眼中的鄙視卻毫不掩飾。
“賞月。”他病懨懨答道。
逃婚沒戲了,皇宮之中戒備森嚴,暗哨繁多,要潛逃出去,幾率無限接近零。
崔衣翻個白眼,望了望黑漆漆的蒼穹,一陣無語,這個紈絝子弟真不知好歹,能嫁給徐帝,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身在福中不知福。
葉千歌垂頭喪氣的回到房中,深更半夜了,徐亦嬋肯定不會來了。
他松了口氣,不由想到,對方盡管是大徐皇帝,但本質上卻是個芳齡二九的女子,被父親草率訂婚,與一個超級紈絝成親,想來心中定然十分不爽。
或許有一線生機。
他緊蹙的眉頭徐徐平開,迷迷糊糊地揣摩著,如潮的困乏湧上心頭,眼皮沉重無比,雙目半睜半閉間。
“陛下。”
門外傳來兩聲輕喚,接著,響起輕微的開門聲。
恍惚間,葉千歌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立在珠簾後,正清冷的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