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徐亦嬋不把此次的筵席放在心上,認為收效甚微,無需投注過多精力。
但既然做了,便不可馬虎,至少不可失了皇家顏面。
他心知,宮外不知有多少人在等著看他笑話。
葉千歌目光逡巡一圈,見場中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儼然一派熱鬧景象,不由笑了笑。
達不到想要目的,自然要達到其他目的。
如此興師動眾,大張旗鼓,花費巨資與精力,勢必不可浪費。
他的目的很純粹,就是進一步替水泥造勢。
千萬不要小看這幾百貴婦千金的能力。
這些女眷大多掌管一府,甚至一族的帳務。
她們不但購買力驚人,而且影響力無比巨大。
男人掌控世界,女人掌控男人。
更何況這些身份地位都不簡單的女人。
待到筵席結束之後,長安城必然再度掀起議論狂潮。
雖被美女環繞,鶯鶯燕燕,葉千歌不厭其煩,頗為遊刃有余,時而詼諧幽默,逗得眾女花枝亂顫,咯咯直笑,時而嚴肅認真,側耳聆聽,禮儀周全,使得眾女妙目熠熠生輝,時而不羈調笑,語言輕浮,令得眾女俏臉羞紅,嬌嗔不已……
“錚——”
突然,一聲清脆的奏曲響起。
眾人投目望去,不知何時,院子中搭建了一個舞台。
這時,舞台上,正款款行上來幾個人。
幾人都是濃妝淡抹,穿著講究,一眼可看出些許端倪。
曲子陡地一變,隨著人物的登場不停變換節奏和曲調,渲染氣氛,也鋪墊情節。
眾人以為是唱大曲,先是不以為意。
畢竟,此開端與唱大曲一般無二。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們發現自己錯了。
此刻,舞台之上,杵著四人,兩男兩女,女主與男主,其余兩個職業打醬油,低眉順眼望著地面發呆。
男女主初次邂逅,一人驚豔,一人嬌羞,二人各自訴說心語,用唱大曲的腔調,再輔以直言獨白,使得眾人立馬知曉故事的起因。
“這頗似大曲,卻又有諸多不同。”
在這個娛樂嫉極度缺乏的時代,但凡有一個能消磨時光,打發空閑而無聊的日子,或給人以純粹的精神享受的法子,這些錢多到沒地花的貴婦們,自然趨之若鶩。
唱大曲的地方,長安城很多,如千羽閣,便是長安第一曲園。
有女驚疑,皺著眉頭,若有所思道。
“這是哪出大曲,怎地從未看過?”
“婉兒姐姐所言正是,我也從未看過。”
“莫非是新出的大曲,此是初次面世?”
眾人猜測,隨即目光一亮。
這台上的幾個角兒,仔細一看,不由覺得很是面熟。
“這梁山伯,不就是千羽閣的蕭季麽?”
很快,院中女子認出台上的角兒,發現他們都是來自千羽閣。
雖引起小小的騷動,但轉眼就偃旗息鼓了。
她們聚精會神,眼神清明,直勾勾的望著舞台。
她們忘記了美食,忘記了交談,忘記了應酬,全都屏氣凝神,滿臉認真沉浸的狀態。
葉千歌長籲一口氣,雖說應付這些情竇初開的千金大小姐頗為簡單,但人多了,終究會疲憊心累。
這約莫半個時辰,葉千歌幾乎沒有停過。
這讓他不得不歎服,在很多方面,女生的精力是無窮無盡的。
譬如逛街,八卦,聊天……
葉千歌感覺若繼續下去,自己可能真的會被聊死。
他抬眸掃了一眼舞台,嘴角輕輕一彎。
蕭季演出的戲本,正是後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集浪漫愛情、現實批判以及神話志怪於一體的梁山伯與祝英台。
他頗為無趣的癟了癟嘴,梁山伯與祝英台能脫穎而出,完整傳承下來,可見其不凡。
但歷經後世各種狗血言情劇的轟炸之後,再來欣賞梁山伯與祝英台,便以為自己好似看了一篇假的愛情故事。
滿滿的違和感。
葉千歌就有這種觀感。
邁步回到座位,提壺,斟茶,飲茶,乾燥的口舌得到甘露浸潤,一連喝了五六杯才停下。
頓覺提神醒腦,神清氣爽。
突然,他動作一頓,聽到下方傳來若有若無的啜泣聲。
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場中已哭成了一片。
葉千歌吞了吞口水,往舞台瞟了瞟。
才知劇情已發展到了馬文才搶婚……
葉千歌翻個白眼,這才哪到哪,接下來馬文才還會逼瘋祝英台,然後嫁禍梁山伯,梁山伯因無法與心愛之人相守,抑鬱而傷,病死在床,旋即祝英台跳婚轎,於梁山伯墓前撞死……
沒有最虐,只有更虐……
都說女人都是水做的,哭起來,眼淚好似河壩潰堤,止也止不住。
淚腺之發達,讓人驚歎。
果然不出所料,隨著劇情的深入,虐心一波接一波,連擦眼淚的時間都不給。
很快,啜泣聲成了抽噎聲,隱隱伴隨嚎啕大哭。
此情此景,何其壯觀。
數百人不約而同地淚流滿面,哭聲匯成一片,場面著實洋溢著一種異樣的氣氛。
“馬文才陰險狡詐,卑鄙小人,無恥敗類,居然硬生生的拆散了梁山伯與祝英台……”
“此人該殺,不應存乎世間,攪渾一方天地!”
……
梁山伯與祝英台,所寫的本就是古人之事。
後人就算觀後感動,也無法感同身受,好似切身體會。
畢竟,隔著千年光陰,他們終究無法感受到古人的最純粹的真情實意。
哭聲與咒罵聲交織,使得嬋歌宴的畫風陡變,時不時,葉千歌還能感知下方一些冷冷的目光, 夾雜著恨意,狠狠的落在自己身上。。
葉千歌哭笑不得。
他摸了摸鼻子,一臉無辜。
“好好的一場筵席,被你弄得烏煙瘴氣,這梁山伯與祝英台是你故意編排出來的吧?!”
葉母薑柔雙眼紅腫,面頰淚痕清晰,顯然入戲不淺。
她瞪了葉千歌一眼,滿臉不悅,怒其不爭之意溢於言表。
呃!
葉千歌抬頭四處觀望,但見母親依舊緊盯自己,他無奈攤開手,“娘,這只是興起之作,我也沒有想到會這樣!”
“哼,什麽興起之作,分明是你多年心得,這戲中的馬文才,莫不就是以你自己為原型塑造出來的嗎?”
“害得為娘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你個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