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朝堂發生的事,葉千歌很快得知,心頭默默為薛冬默哀幾秒。
諫議大臣雖是諫官,凡庶政之得失,萬民之休戚,社稷之安危,職官之能否,目之所見,耳之所聞,皆得行於奏牘,縱使直言指責天子,若佔據道理,也無不可。
此乃職責所在。
若不失偏頗,徐亦嬋自是無話可說。
只是,這薛冬近來屢屢口無遮攔。
只因前不久,徐亦嬋頒布一項法令,造成損失與動蕩。
百官皆不敢言,唯有薛冬站出來,當著百官的面,數落天子之過,還把罪責一一列舉,令朝堂震動。
百官見天子作怒,本以為天子會降罪,卻不料徐亦嬋面露恭謹,作學子狀,神情慚愧。當即下旨廢去法令,並對薛冬進行褒獎,賞賜重寶。
自那以後,薛冬意氣風發,便日漸目中無人,每每諫言,頗有自視清高的意味。
徐亦嬋大失所望。
如今,明知此宴得天子首肯,又是太后親下懿旨。
薛冬不知變通,開口彈劾葉千歌,這豈不是不把太后與天子放在眼裡。
葉千歌本以為,有天子賜名,便無人會談及他,卻不料薛冬一頭撞了上來。
果不其然,滿頭是血。
帖子已經悉數發出。
其後不久,嬋歌宴之名漸漸傳揚開來,並很快引起轟動。
實際上,這種宴請,宮內每年都有舉辦,已數見不鮮。只是此次不同的是,主持者葉千歌是個男子。
有人期待讚同。
畢竟,帝夫與帝後同責,雖不至於母儀天下,但若力所能及,自然要盡力而為。
有人批評不屑。
這些人認為,此舉有傷風化,帝夫總歸是男子,豈可與眾女眷同席。
……
旁觀者千千萬,眾口難調,相較於宴請者,觀感頗為一致。
大部分女眷都十分期待此次筵席。
這是葉千歌第一次主辦嬋歌宴,眾人有一種新鮮感。
以往數十年,都是由慕容清婉主持,其風格與模式,都已固化,眾人早已失去了新鮮感,每次入宮,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今非昔比,葉千歌貴為帝夫,身份獨特,況且,近來葉千歌聲名鵲起,其紈絝性子蕩然無存,鮮少有荒唐舉動。
反觀他的名曲與詞賦,業已廣為流傳,而今,若去茶樓煙花巷陌,每每能聽見葉千歌作的曲子。
而這些深院婦女,深閨少女,俱都精於撫琴弄曲,葉千歌的曲子,早已被奉為經典,熟稔於心。
一定程度上,葉千歌已成了一些女子的曲藝偶像。
相對於宮外的喧囂,皇宮之中,幾乎不遑多讓。
經過朝堂的一道變故,嬋歌宴瞬間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無數的目光匯聚而來,都想看看葉千歌會辦出怎樣一個筵席來。
看熱鬧的人居多,縱使平淡無奇,無甚大錯尚可,若是出了岔子,恐怕立馬有人潑冷水。
葉千歌大汗,普普通通一場筵席,怎地一下子成了頭條?
“準備的如何了?”
翌日,兩人用膳時,徐亦嬋輕輕問道。
“我做事,你放心。”
葉千歌信心滿滿,看似沒心沒肺。
徐亦嬋抿了抿唇,眼中劃過一道憂色,“若力有未逮,莫要勉強。”
“至於外面的風言風語,你大可不必理會。”
葉千歌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看著徐亦嬋,心頭劃過一道暖流。
“我省得。”
這三個字,顯然不能使徐亦嬋滿意,她放下筷子,“若有什麽難處,你可問朕,莫要強撐。”
葉千歌會意,哂然笑道:“陛下不信我?!”
“朕只是……只是擔心……。”被葉千歌緊盯,徐亦嬋神色微慌,聲音輕悄,好似蚊呐。
葉千歌道,“嬋歌宴,陛下可會去?”
徐亦嬋搖搖頭,“天子去不得。”
“為何?”
“祖製如此。”
葉千歌摸了摸鼻子,很想將祖製一把火燒了,怎麽事事都要管。
他神態落寞,眼中不經意的掠過一抹失望,準備如此之久,且投入諸多心血,他何嘗不想把這一切展現給徐亦嬋看。
而今,得知徐亦嬋不去,隻覺動力瞬間大減,桌上的美酒佳肴,於頃刻之間,失去了味道一般。
徐亦嬋見狀,心有不忍,張了張嘴,有話如鯁在喉,卻始終沒有吐露。
——若你要朕去,朕便去。
葉千歌沒說,她也沒說……
兩天后。
一清早,無數馬車出府,載著貴婦千金,浩浩蕩蕩的趕往皇宮。
此次,盛況空前。
嬋歌宴定於下午開宴,然而,上午時分,便有馬車停在了宮門外。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宮外的馬車越來越多,待到晌午時候,馬車數量多達近千輛!
將空曠的宮門外的場地擠得滿滿當當。
而圍觀者則更多,被禁衛軍隔離,距離甚遠,但依舊無法阻隔他們的熱情。
直到申時,靜立的馬車,終於出現一絲動靜。
帷幕掀開,一個個身著錦衣玉綢的女子下地。
有七老八十的老婦,亦有十三四歲的少女。
有宗親郡主,亦有權臣千金。
有聲名遠播的才女,亦有容貌姣好的美姬。
這些女子甫一下地,但見她人,便輕輕一福,旋即便寒暄起來。
關系莫逆的,便歡聲笑語,言語之中,溢滿真誠。
然後,你會發現,這些女子相互之間,關系俱都莫逆,難辨真假。
忽然, 一個婦女下地,她雍容華貴,氣質毓秀,其懷中抱著一個瓷娃娃般的女童。
頓時,場中遽然一靜。
“賤妾見過鎮北王妃,小郡主。”
“臣女見過鎮北王妃,小郡主!”
“各位切莫多禮,嬋歌宴即將開宴,你我便一同入宮,莫耽擱了時辰。”薑柔從容笑了笑,落落大方。
“喏。”
眾人答道,自動讓出前路,走在鎮北王妃身後,不疾不徐的入了宮去。
其實,薑柔可驅車直入宮闕,不像其他人,只能步行入宮。
為的便是告誡某些人,葉千歌不僅僅是帝夫,還是鎮北王世子!
筵席之上,誰若不開眼,故意刁難,她要遭受的,將不僅僅是天子之怒,還有鎮北王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