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腔熱血不止是老卒薑冏有,二十萬西涼鐵騎人人皆有。
正是憑借這一腔熱血,這一股父死子繼兄死弟續的慷慨意氣。
二十萬西涼鐵騎才能在控弦之士多達數百萬的戎夷包圍下,守護西涼邊關數百年屹立不倒,數不清多少次擊退南下邊關入寇中原的匈奴羌戎大軍。
西涼本就是大秦的祖地,那句赳赳老秦,共赴國難的古老戰歌,便是對西涼子民這股子意氣的最好詮釋。
這裡也將會是劉辯的根基,龍興之地,有了這麽一批悍不畏死的將士,何愁天下不定,何需擔憂生死。
劉辯凝視一員左臂即使被砍下來,依舊不聲不吭自己默默包扎的西涼士卒,眼眶沒來由的有些濕潤了。
回頭遙望一眼黃河對岸密密麻麻黃巾大潮,心神安寧,對於戲志才發自肺腑的感激。
這位出身於黃老學派信奉君逸臣勞的國士,為了報答劉辯的知遇之恩,報答足以讓臣子死於案牘的大禮參拜。
就在前幾日,不惜耗費自身氣數,施展了一次足以逆天改命的大讖緯。
那日過後,身子骨本就不怎麽好的戲志才,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躺了許久,嚇的何皇后和大將軍趕忙召集了皇宮所有的醫家弟子,一定要診治好戲志才,不然的話,全部斬首。
略微能夠走路之後,戲志才馬不停蹄的坐上馬車離開了雒陽,臨行前說要為主公尋找兩名收官之人,便迎著清明時節的小雨,消失在桃紅柳綠的官道上。
這也讓劉辯輕松不少,只因自從戲志才接手太子府內政一事,成了和太史慈同一時辰歇息的臣子,有時候甚至比太史慈睡的還晚起的還早。
太史慈可是氣血磅礴的金剛境大宗師,戲志才不過是一個身子骨連普通人都不如的儒生,劉辯真怕哪天把他活生生累死了。
出去一趟反倒是好事,踏青交友的歇息幾日,休養休養身子骨。
孰不知,戲志才馬車上的書簡堆積如山,他正在整理西並地區所有的人口戶籍,以及物產風貌,為主公西入長安做準備。
西並地區本來就人煙稀少,世家望族地方豪強為了躲避賦稅,又隱瞞了大量的戶籍,這可是破壞劉辯統治根基的大事。
戲志才不得不早做準備,徹底理清各個世家望族地方豪強隱瞞的戶籍。
這可不是什麽輕松的差事,不僅需要查閱每年的戶籍典策,還要一點一點的比對差錯,再去計算,然後派遣太常寺協律郎去印證。
三步,一步都不能走錯,並且要在五年以內清查上百名官吏記錄了二十余年的戶籍典策,冗雜的戶籍典策只能用浩如煙海來形容了。
也難怪戲志才覺的睡覺都是浪費時間了,因為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這一切劉辯並不知情,倘若是知道了,說什麽也不會讓這位好不容易招攬的國士,這麽的殫精竭慮,簡直不把自己當人看。
思緒紛飛的劉辯,等到兀突骨連續斬殺了十幾名桀驁將校,亮出自己黥字軍斬將奪旗第一人的身份,暫時收服了三千鉤鑲悍卒以後,駕馬來到了城關前。
城頭上,旌旗飄揚,刀槍如林,一支支泛著幽幽寒光的箭矢,直指城關外的劉辯軍。
劉協這個雜種終於敢堂堂正正的面對自己了。
劉辯嘴角輕勾,手指不停的敲打紫檀刀匣,面對上萬守卒,平靜道:“你這是要撕破臉了。”
“去你娘的!”二皇子劉協突然探出頭,
雙手死死按在斑駁的石牆上,指甲滲出鮮血,眼角含淚的低吼道:“劉辯!” “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是你帶著你那兩個該死的義弟做的對不對!”
“本來我只是想著廢掉你,讓你做個安樂王侯,我來扛起光複漢室的重任。”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害死……”
泣不成聲的二皇子劉協,幾乎昏厥過去。
“害死我的母妃,你知道一個人從小沒有娘疼是什麽感受嗎!”
“你知道一個沒有娘親庇護的孩子,想要在那座充滿了勾心鬥角陰謀心機的皇宮,活下去有多艱難嗎!”
“你能想象一個三歲孩子,為了吃飽飯去偷狗食,生吃爛肉被惡狗咬的渾身是傷嗎!”
指甲幾乎按進肉裡的二皇子劉協,牙齒咬合太過用力,嘴角開始滲血:“你不能!”
“你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娘親舅父,你有一個可愛的婉兒妹妹,還有一大幫志同道合的兄弟。”
“而我呢!”二皇子劉協臉上露出了一絲淒涼和猙獰:“什麽也沒有,有的只是勾心鬥角,有的只是利用背叛。”
說出憋在心中多年怨氣的二皇子劉協,情緒逐漸穩定下來,遙望黑雲越積越厚的天空,落寞道:“我每年最幸福的時候,就是春節那天,能夠去一趟雒陽王氏祖墳。”
“去給娘親送上一些我親手製作的新衣,說幾句心裡話。”
年底春節,家家團聚,孩子們總能收到娘親一針一線縫製的保暖衣服,撒了歡的出去炫耀。
“我的最好看了,我娘給我繡了一隻可愛的小狗。”
“不好不好,就知道嬸娘會給你繡一隻小狗,我娘特意繡了兩隻呢。”
“你們的都不好,聽說過天狗嗎,我娘可說了,一隻天狗頂的上十隻小狗。”
一群留著鼻涕拿著糖葫蘆孩童,崇敬的看著一個轉過身子的孩童,他背上繡著一隻比尋常小狗大上十倍的大狗。
這些場景,二皇子劉協每年路過雒陽、縣城、鄉野都會歷歷在目。
家裡即使再窮,父親是一個酒鬼賭鬼,娘親忍著各種要錢的毒打,每天只是吃糠咽菜,也要在過年的時候給孩子縫上一身得體的新衣。
總不能讓自家孩兒在別人面前矮了一頭不是。
而他呢,只能在春節那天,手織一件不知道合不合身的衣物,燒給娘親。
娘,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