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志才深吸了幾口清新的雨夜空氣,離開看盡萬家燈火的竹簾旁,重新落座,一連掏出了十幾塊木牌。
像是桃符,卻又不倫不類,因為懸掛、嵌綴或者張貼在門口的桃符,畫的是神荼鬱壘二神,是在辭舊迎新的春節時擺放,用來祈求新的一年裡多福無禍。
而他手中的木牌,確實也是桃木製作,卻是以一手精謹細膩的工筆畫,以淺絳、青綠、金碧描繪出了關羽幾人的畫像。
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特別是持刀的關羽、背戟的太史慈,神韻抓的極準,微眯丹鳳眼的殺氣,溫和笑意內的暴戾。
呼之欲出,簡直要從桃符中走出來,惟妙惟肖之極。
何止是惟妙惟肖,戲志才這一手妙窮毫厘的工筆丹青,已然相當於劍意第二境的靈犀了,完全可以比肩關羽。
不過戲志才只是一介儒生,工筆丹青也不是武道劍意。
不可同日而語。
十幾面盡其精微的武將桃符,一字排開,精致工整的呈現在劉辯面前。
戲志才的手指從第一面關羽桃符、第二面太史慈桃符……依次劃過,最終抽出了一名獨臂將軍,一名穩重將軍,一名長相頗有喜感的將軍。
推到劉辯面前,戲志才指著三面武將桃符道:“想和主公借幾個人。”
劉辯審視面前神形兼備的武將桃符,心中有了一個底,不動聲色道:“志才先生請講。”
“第一個是他。”戲志才拿起獨臂將軍,沉吟道:“長安令。”
“主公麾下能夠托付重任的親信,基本上都是武將,在這些武將之中論資排輩,太史虢排的上前三。”
“當然了如果按信任程度的話,則要在前五開外了,因為太史虢的功利心太重。”
“但正是因為這一點,臣才選他作為長安令。”
“何鹹公子不必多說,無論是從哪個方面,在主公心中永遠排在第一位。”
“其次應該是關羽、陳武、太史慈、胡車兒、兀突骨、太史虢、岑壁。”
“至於最近投靠主公的廖化、甘寧、薑冏、文欽、方悅等一批武將,由於主公對於他們的秉性還沒有一個深入的了解,暫且不提。”
“關羽身為天下第一武將,待在主公身邊比遠調一方要重要的多,一切要以主公的安全為重心,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
“第三位的陳武,一來出身於連寒門都不是的庶族,加上讀的書並不多,眼界太淺,治軍作戰倒是沒問題,但是涉及到權術爭鬥可就捉襟見肘了。”
“這也是沙場武夫的通病,長於征戰,短於權爭。”
“畢竟像兵家四聖之一的亞聖吳起那樣,既是兵法冠絕一個時代的軍事家、卓越帥才,又是偉大政治家,銳意進取的變法改革家,還是太少了。”
“二來陳武的武藝算不上拔尖,震懾不住盤根交錯的長安各大勢力,所以當不得這一次的大任。”
“其他幾人,太史慈一心只有練武讀兵書,就算讓他去也會找個理由拒絕,胡車兒兀突骨是蠻夷,更不行了。”
“臣思來想去,只有太史虢最適合並且完全能夠勝任長安令一職。”
在劉辯心中最不適合的正是太史虢,也是因為功利心太重,容易背叛,到了戲志才嘴裡反倒是成了最適合的了,不由的平添了許多興致。
胸有成竹的戲志才,把獨臂將軍桃符推到主公面前第一位:“第一太史虢是世間罕有的偽金剛猛將。
” “雖說失去一臂實力大減,但是只要運用的得當,威懾力不亞於一名一品金剛境大宗師,鎮住長安城內的大小山頭不成問題。”
“第二正因為他不擇手段的往上爬,光宗耀祖,振興門楣,必然會對長安令勤勤懇懇的小心經營,避免出現任何差錯。”
“至於忠心問題,有了太史慈在手,太史虢絕對不會背叛主公,並不是說他有多麽疼愛長子,而是他把振興門楣的希望,全部放在了這個被老劍尊逆改天資的長子身上。”
這一番分析相當的犀利且準確,不過劉辯沒有急於答應,臣子提出的各種要求君王當即答應,哪裡還有威信,還有君心難測。
擺出一副沉思的樣子,望向了竹簾外,灰暗的天際泛起了一絲魚肚白,一層淡淡的朝霞從魚肚白深處,緩緩綻放。
“喔喔——喔喔——”
太子府豢養的幾隻報曉雄雞,唱出嘹亮的雞鳴聲,瞬間刺破了寂靜的黎明。
片刻之間,透過拂動的竹簾看到一排排屋簷之中,炊煙嫋嫋,麻雀亂飛,婦人們陸陸續續的開始生火做飯。
這一夜快的出奇,劉辯隻覺得還沒說幾句話一天一夜已經過去了,精神依舊飽滿的說道:“志才先生請繼續。”
入冬以後,臉色一直很難看的戲志才,如同獲得了重生,神采奕奕,推出了喜感武將:“有了太史虢坐鎮中庭,打開局面,接下來便需要一文一武作為幕僚外援,攪亂局面,穩定局面。”
“太史虢的武力是不俗,曾經還做過橫江將軍, 但他終究是寒門出身,在這個講究門第出身的天下,是一個巨大的缺陷。”
“橫江將軍?不過是一條為世家望族看守土地的看門狗。”
“太子親信?明面上長安的各大世家望族會保持一定的敬意,私底下卻不會有一點來往。”
“因為雙方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獵犬再是凶悍終究是獵犬,人是不會和獵犬稱兄道弟的。”
“這個時候就需要同是人的岑壁,雖說他出身於下千閥,但是與寒門庶族已經有了天壤之別,和那些世家望族,望衡對宇,可以平等相交了。”
“再加上岑壁作為從龍之臣,未來的官帽子會很高,而他為人事故圓滑,能在各方勢力之間左右逢源,是攪亂局面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口若懸河的戲志才,越說越有精神,推出了最後一面武將桃符:“內有太史虢打開局勢,岑壁攪亂局勢,接下來便需要徹底穩定局勢了。”
“想要馴服這些忍了不知多少年的野狗,虛無縹緲的氣勢、口才、官帽子等等都不行,只有用實力在根本上掐滅他們陰狠活躍的心思,才能真正做到大局已定。”
劉辯拿起最後一面武將桃符,嘴角微微翹起,卻是冷笑:“打蛇打七寸,打狗打碎牙。”
主公的話語中透露出肯定的意思,戲志才不免輕松了不少。
據殽函之險,劃山而治,伺機以七十萬鐵騎橫掃中原腹地,可是自己一生的謀劃和抱負,不能有失。
而對於長安的控制,更是經國大業。
計較一城得失,進退逐鹿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