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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三百八十五 天人又如何?
莊稼漢子一劍截斷巨毋霸山嶽氣象的一拳,單膝跪在了劉辯面前,恭聲道:“末將蒙恬,拜見三大王。”

三大王?劉辯聽到這人的姓名,大戰巨毋霸不曾顫抖的手指明顯抖了抖,這可是中華第一勇士,擊潰了困擾中原多年的邊患北方匈奴,首次佔領了素有塞上江南之稱的河套地區,為大秦帝國開疆拓土四十四座邊城,功蓋當世,利在千秋。

不過這個三大王到底是怎麽回事,上次長城虎士的統領公士也是這麽稱呼自己,其中涉及了什麽秘聞?

巨毋霸向來是敬重影英雄豪傑,前些日子蒙恬初次更生,巨毋霸不止是一次扛著一頭麋鹿抱著沙場好物黃酷酒去找蒙恬喝酒,雖說每次都被嚴於律己一生隻喝白水的蒙恬拒絕了,但他沒怎麽生氣反倒是鞍前馬後的越發熱絡。

心智單純的巨毋霸,善惡觀念也很輕,自己喜歡的便是善,自己厭惡的就是惡,平時恨不得當成祖宗供起來的蒙恬,現在不免成了殺父仇人。

感受到秦廣王和蓑笠老翁那兩股如山如河的磅礴氣機,面前還有一位大秦帝國上將軍,巨毋霸無所畏懼,突然邁開步伐,走了武夫剛剛接觸武藝時最基本熬練筋骨的走樁。

第一步踏碎了方圓百步的山石地面,第二步梧桐院微微晃動,第三步遠處山崖陡然斷裂了一截........步步龍驤,天地間唯有腳步聲。

秦廣王製止了蓑笠老翁手掌間那抹枝頭新綠的勃發,饒有興趣的按住劍侍甘鉶的肩頭後退。

手裡再次抓起了一捧葵花籽。

蒙恬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右手橫劍在胸,左手兩指輕輕抹過眉毛。

燃眉之急。

巨毋霸靠近三劍距離,左手兩指抹過製式古秦重劍。

僅有一劍。

走樁越發步履維艱的巨毋霸,恰逢其會,如那江湖總再見的壓勝宿敵,使出了避無可避躲無可躲的一錘。

日出東海,地氣湧浩浩,日落西山,天穹歸複休。

這一錘可扶河漢,可觸大嶽,更可殺上將。

蒙恬只是遞出了製式秦劍。

當年大秦帝國西出函谷關,橫掃關東六國,敗匈奴,滅南越,握在手心始終都是這柄製式長劍。

長劍無名,卻殺的天下膽顫。

蒙恬穩穩的站在劉辯前方,雙手持劍,使出了大秦虎師自從商鞅變法後隨著一場場的大戰,不停改良的軍伍劍術,簡簡單單,基基礎礎。

一股無與倫比的勇往直前氣勢,驟然勃發,恍惚間,眾人仿佛看到了長平之戰一名又一名的趙國軍士倒在青銅長劍下。

滅楚一戰,楚國國都城頭插滿了一柄柄製式長劍。

北平匈奴,無數毛氈帳篷在秦劍下烈烈燃燒。

他蒙恬只要還活著一天,還能握的住秦劍,永遠都是大秦帝國的長城。

莊稼漢子忽地笑了,雙眼恍惚,輕聲念叨了一句。

“劍名,堂奧。”

————————

氣勢雄渾的老君山山水甲南陽,同樣也是一座西瞻秦闕,南望楚地,北鎮豫州的一處戰略要地,扼守隔斷南北的秦嶺山脈之中通向南方的伊闕要道。

當年秦昭襄王南路攻打楚國,通往中原的東西要道殽函之險是由魏國統轄,便繞道這條直通南陽的伊闕要道,進攻南方的楚國。

志在巔峰大漢統治的黃巾賊,想要從東面攻入雒陽顯然是極其艱辛,雒陽位於殽函之險東部出口的後方,建造了一座又一座堅城險隘拱衛帝都雒陽。

這條由秦嶺山脈南方邊緣的南陽郡通過秦嶺山脈,北上進入雒陽西面的伊闕要道,

自然而然的成為了一條終南捷徑。早些年長安附近的終南山山上有一位隱士婁子伯,屢次拒絕了朝廷的征辟,淡泊名利的他因此被尊稱為終南居士,深受世人的敬仰,後來應該是看破了紅塵,在老君山做了一名誦讀道經坐忘山崖的道士。

時隔這麽多年,婁子伯已經成為了老君山大大小小三十幾個道觀中香火最為鼎盛的景室觀的觀主,世人聽說景室觀的觀主是海內名士終南居士婁子伯,前去燒香拜神的更加絡繹不絕,一時之間隱隱能與道教祖庭之一的終南山相媲美。

不過這幾年香火逐漸稀疏,今年甚至在三十幾個道觀中數不上前十了,因為前去燒香的信徒們明顯的感覺到過往仙氣十足的景室觀,多了幾分肅殺氣息,這兩年更是有了厲兵秣馬的沙場意味。

景室觀坐落在老君山三大主峰之一的伏牛峰,距離最為靠近秦嶺山脈的北峰雞角尖不遠,今日不是二月十五的老子誕,也不是三月三的生軒轅,道觀大殿前方的青磚道場聚集了所有的大小道士,連平時打雜的仆役也不例外。

但這些道士又不怎麽像道士,臉上身上有各種各樣猙獰刀疤這還好理解,棄惡從善了嘛,可他們腰間懸掛的東西就有些不倫不類了,不是蘸壇做法的小鍾馗桃木劍也不是下山雲遊的天師劍,而是一口口泛著寒光的環首刀。

抽出環首刀的一瞬間,這些袖帶雲彩的道家修士變成了一名名軍伍老卒,還是征戰沙場多年的那種勁旅。

兀突骨和劉晟要是瞧見在婁子伯下首的第一人,定會瞠目結舌,因為這個人除了是道士以外還有兩層身份,一層是黥字軍八大郎將之一的綏南郎將,高居前三甲,也是當年少之又少能和爭功的悍將。

另一層身份則要更加驚世駭俗的多,霸典將軍麾下十八校尉之一,並且排在第二,曾經有過三次先登的壯舉。

婁子伯掃視面前臉上盡是桀驁不馴沒有一點出世修行意味的道士們,暗暗點頭,這些人哪裡是什麽見素抱樸的道家修士,而是威震天下的黥字軍悍卒,至於此生不許踏進中原半步的黥字軍悍卒為何會在與雒陽只有一條山脈相隔的老君山。

一個字,利。

太史公司馬遷曾經說過一句看穿世道的名言,天下攘攘皆為利來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黥字軍全軍上下最為迫切的願望,不是高官厚祿,也不是好酒美人,而是脫離刑徒的身份能與家人團聚,故土難離。

但這條路早就被皇帝劉宏掐斷了,不止一次駁回了大漢第一殺神言辭誠懇希望能夠赦免立下大功的黥字軍將士的上疏,擅自逃出黥字軍吧,總會被志軍嚴苛的大漢第一殺神抓到,只有一個下場,斬首示眾。

呂蒙早就厭倦了南疆除了殺人還是殺人的無聊日子,還他娘的蛇蟲遍地,一年到頭酷熱難耐,睡都睡不著。

肚子裡頗有兵法韜略的呂蒙,知道自己一個人是逃不走的,便想著策劃一次大規模的嘯營,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要是能殺了那位坐鎮南疆的大漢第一殺神最好了,有著二十萬黥字軍作為根基,成為下一個南越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隔牆有耳,呂蒙策反了四五千思鄉心切的黥字軍將士,大漢第一殺神很快找上了呂蒙,正在呂蒙準備劈死一搏,一個沒臉的嚇人玩意走到了他面前,帶走了他和五千策反的黥字軍。

本以為從此過上了好日子,誰他娘的知道只能整天躲在鳥不拉屎的山上,要不是時不時還能綁架幾個前來燒香的細皮嫩肉小娘們,早就撂挑子不幹了,不過今天總算是熬到頭了,只要是能宰了那個什麽所謂的太子,攻入雒陽,到時候憑借自己在黥字軍的聲望,反戈一擊,殺了這個所謂的什麽終南居士,自己就是新皇帝,什麽皇后妃子公主的還不得任自己挑選。

呂蒙不耐煩的斜瞥了一眼春風得意的婁子伯,心裡不屑,抄起自己離開燕薊軍時宰了某個薊北校尉搶來的一架精良薊北弩,射了婁子伯一弩:“叫上其他道觀的兄弟們,咱們今天下山,老子帶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判官放心讓婁子伯坐鎮景室觀看著呂蒙,哪能輕而易舉的被呂蒙一弩箭射殺,誰曾想看似弱不禁風的婁子伯竟是一位二品宗師,道袍輕輕一甩,輕松裹住了那支箭矢,隨手扔掉說道:“呂將軍不要著急,該是你的一點也少不了,不過你得完成判官交代的事情。”

整天琢磨著下山稱王稱霸的呂蒙,眼裡除了那一條條望不見盡頭的山路,就剩下水靈靈的小娘們,哪裡會注意一個半截身子埋進土的老頭子,要是世家望族豢養的俊哥兒說不定還會多看兩眼。

必死無疑的婁子伯露出這一手,著實是把呂蒙嚇了一跳,不過他到也不在乎,敢動老子先問問老子身後的七八百兄弟們答不答應,默不作聲貼近了黥字軍悍卒幾步:“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了,但是你答應老子的事千萬別忘了,要不然老子讓你後悔活在世上。”

不等婁子伯回話,呂蒙猛地一招手,急不可耐的便向龍吟閣走去:“兄弟們別愣著了,趕緊走,龍吟閣的那兩個小娘們平時不是聽清高的嘛。”

“今天老子就帶你們活捉了她倆,老子先上,上完以後就交給你們了,不過都他娘的小心一點別用力太猛給老子玩壞了,老子還準備好好玩上個把月。”

黥字軍的士卒本就是十惡不赦的囚犯,一聽這話個個是摩拳擦掌,心想跟著呂郎將準沒錯,這些年可是賞賜給他們不少水靈靈的中原小娘們,比起南疆又瘦又矮的‘黑母猴子’強多了,其中還有不少出身世家望族的官宦女子和書香門第的女士子。

不得不說中原娘們到底是不一樣,就連叫聲都被南疆的黑母猴子好聽得多,特別是官宦女子什麽什麽我爹是哪位權貴膽敢動我一根毫毛殺你全家的撕心裂肺痛哭,還有書香門第小娘們的嚶嚶啜泣最是惹人憐愛了。

龍吟閣的那兩個娘們,聽說是胭脂評上的美人,啥是胭脂評不知道,不過肯定是漂亮的很,要不然怎又那麽多的世家公子和那些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名士,禱告道觀裡的泥塑折壽十年二十甚至三十年只希望能和胭脂評美人快活一晚。

呂蒙踏出道觀向龍吟閣走去,一路上不停的有道士持刀加入,很快匯集成一股子殺氣衝天的洪流。

三大主峰之一的伏牛峰和最北的雞角尖相隔不遠,但是需要從山腳走過一片松林才能踏上雞角尖的山道。

距離松林還有上百步,呂蒙突然製止了黥字軍繼續前進,大喝一聲道:“都他娘的給老子滾出來,老子已經發現你們了。”

這句話說完,黥字軍悍卒們老老實實的等了幾個呼吸,不等呂蒙發號施令,抬腳繼續前進,因為奸猾的呂蒙並沒有發現什麽伏兵,只是例行公事的吼上一嗓子,別看這一嗓子不值錢,少說也救了他八九次。

這次也不例外。

“咻咻。”

還沒等他們邁開腳步,松林裡乍然間飛出無數箭矢,顯然是早有人埋伏在裡面,等著黥字軍鑽進口袋,悄無聲息的射殺全部黥字軍悍卒。

呂蒙一把拉過一名曾經多次幫他擋刀許諾以後一定要把妹妹的嫁給他的結拜兄弟,擋住了足夠把他射成馬蜂窩的箭矢,大吼道:“按照按老規矩來。”

南疆多山地,號稱天下第一步戰勁旅的黥字軍,說起山地戰比起攻城戰更加擅長,在老君山自然是如魚得水,果斷扛著插滿箭矢的袍澤屍體,如狼似虎的衝了進去。

不足一盞茶的功夫,四千多黥字軍悍卒,摸進了凶險異常深不可測的松林,就像是一位位老獵人進山狩獵,即使面對再多的豺狼虎豹,總能依仗老辣的經驗獵殺一隻又一隻凶猛野獸。

—————————————

與此同時,整片松林莫名的震動了一下,一道很大的身影從天而降,砸在抱著屍體臥在地上的呂蒙不遠處。

山頂,莊稼漢子收起了製式秦劍,不再看沒有影子的巨毋霸一眼,留下一句話,轉身走向了正在調解氣血的劉辯身邊,拄劍護衛。

“陛下曾說過:天人又如何,不過是一泡尿的事。”

“以前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現在想想,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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