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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三百八十 西涼形勢
中平元年在一場大雪中悄無聲息的過去了,迎來了前途未卜的中平二年,房頂滿是積雪屋簷掛滿冰錐的譙樓,儼然成了劉辯的第二座太子府,中平元年的大半時間都待在這裡與眾將士並肩作戰。

千人一批回家省親的士卒們最後一波已經回來,帶走了大量賞賜給他們的錢帛,過了一個有魚有肉的好年份,算是沒愧對他們這一年的鏖戰,士氣高漲。

就是有些對不住麾下的文臣武將,自己提出給他們半個月的時間回家休沐,沒有一人肯回去,都是以儲君尚且以身犯險作為臣子的他們怎麽敢有所懈怠。

這一年除了因為一場場鏖戰死了七八千士卒以外沒什麽太大的變化,馬超、太史慈、甘寧、兀突骨、胡車兒、方悅、關平、廖化、周倉、裴元紹這些少年將領們越發老成持重,嘴上紛紛長出了絨毛,當然了獅發狂髯比中年漢子胡子還多的兀突骨要除外。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些歷經一場場苦戰洗禮的將校們,甭管嘴上有沒有毛,大事小事交給他們,劉辯放心的很。

要說這一年有什麽驚心動魄的事,要數馬超在白馬渡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騎戰,誰能想到黃巾賊隱藏的那麽深,拔出蘿卜帶出泥的牽連出將近兩萬烏桓胡騎。

黃巾賊還真是能忍,去年劉辯在西壁壘腹地四處亂竄也不見一騎烏桓胡騎,萬幸是被四弟馬超全部牽連出來,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還不知道會給東征大軍帶來怎樣的重創。

也辛虧是草原胡人不怎麽聽從黃巾賊的號令,若是邊陲騎軍就算是知道袍澤被敵人一口吃掉了五千人,沒有主帥的命令,敵人殺到面前了也不會主動出擊的。

但是這兩萬烏桓胡騎是怎麽越過鎮北將軍公孫瓚的防線來到中原腹地的,一直是一個困擾劉辯的大難題,兩萬烏桓胡騎又不是兩萬螞蟻裝在口袋裡就能悄無聲息的帶過來。

戰馬加上怎怎呼呼的北方胡人,一旦出現即使不出動太常寺的協律郎,也會被幽州遊騎斥堠輕而易舉的發現,怪就怪在程昱派遣了七八名品秩很高的協律郎,同樣是沒能查探到一點蛛絲馬跡。

圍爐煮酒。

今年的這個除夕過的有些寡淡無味了,紅泥小火爐上煮的是士大夫鍾愛的老黃酒,並非是度數又高又烈的黃酷酒。

徐庶郭圖這些文官士大夫還好,喜滋滋的品嘗著貢品黃酒,兀突骨胡車兒這些個武將們則是和喝井水沒什麽兩樣,嘴裡沒味。

文人小酌和武將牛飲,那是兩種截然不同卻又都賞心悅目的光景,酒意微醺,郭圖等士大夫輕扣案幾哼唱蔡大家出爐沒多久的新曲,白淨臉上的得意,比起有幸喝上一杯桂花醪不承多讓。

每逢蔡大家出爐新曲,胭脂樓哪一次不是人滿為患,他郭圖作為大漢排的上號的世家望族子弟,也就是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有個席位,其余文臣連進入胭脂樓的資格都沒有。

現在嘛,沾了主公的光,不僅是有幸靠近了蔡大家二十步以外的位置,還瞧見了蔡大家那遺世獨立如溪客的優雅身姿,這件事要是被雒陽的那些頂尖世家望族子弟知道了,還不得羨慕的發狂。

度數低風味極佳的貢品黃酒,每喝掉一杯相當於一戶人家一年的賦稅,兀突骨胡車兒這些武夫們沒喝出什麽士子風流醇香清冽,隻覺得沒啥味道,直接是拿起粗瓷大碗開乾,牛嚼牡丹的一碗接著一碗灌入肚皮,看的郭圖等文官那叫一個心驚肉跳肉疼不已。

在場只有兩人沒有喝酒,一個是念叨無福消受的徐庶,只能羨慕的瞅著別人小酌過去想都不敢想的朝廷貢酒,

自己味同嚼蠟的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清茶。另一人自然是老饕程昱,自封老饕,也是稷下學宮公認第一好吃之人的程昱,端著白瓷大碗吸溜著陽春面,面上的澆頭不看也知道是什麽東西。

面前擺著許多山珍海味的劉辯,心底惡心,一口也吃不下,全部賞賜給了站在門口風雪中戍守的大夏遊騎,滴酒不沾。

“咚咚!”

熟悉的戰鼓聲又響了起來,兀突骨胡車兒等人罵罵咧咧著大過年的也不安生,一人順走一壺聊勝於無的貢品黃酒,抄起各自的兵刃衝了出去。

郭圖這些文臣更是不敢在譙樓多待,這裡可是狼煙四起的前線,稍有不慎就會被流矢和某位黃巾力士投擲的長矛傷到,咱們可是提筆安天下的金貴文人,萬一傷到了損失大了。

譙樓內,劉辯程昱二人相對而坐。

吃的是滿頭大汗的程昱,脫下了主公賞賜的貂裘,拿起幾塊獸金碳扔進主公身邊的紅泥小火爐,燒的旺一些:“主公,經過繡衣指使幾個月細致的滲透,還是沒能找到烏桓胡人如何進入中原腹地的,臣無能,還請主公責罰。”

劉辯一笑置之,示意程昱繼續稟報。

逐步掌控名聲不顯實權最大官署機構的程昱,每次見到主公都有一種如履薄冰的畏懼,就好像自己從內到外已經被主公看了個通透:“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鎮北將軍公孫瓚並沒有二心,沒有放任烏桓胡人的一兵一卒進入幽州境內不說,為了敲打不安分的烏桓胡人,多次親率白馬義從屠滅了三四個烏桓部落。”

“另外根據線報,從幽州南下到黃河的這一路,官道驛道羊腸小道都沒有發現烏桓胡騎過境的痕跡。”

“主公征戰沙場這麽久是知道的,別說高達兩萬騎兵,就是一百騎兵只要是路過幽州冀州的各處州郡,一定會引起很大的動靜。”

“這兩萬烏桓胡騎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最讓臣想不通的,兩萬烏桓胡騎最開始出現的地方竟然是青州,青州距離北方邊塞有著數千裡之遙,難不成是插上翅膀直接飛過來的?”

劉辯陷入了沉思。

戲志才不在這裡,徐庶又專心於軍事,今日的君臣對策頗有點大朝會的意思,身兼監察天下職責的程昱,自然不會把口水全部浪費在烏桓鐵騎這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上:“主公,現如今大漢的形勢驟轉急下,北方邊陲被鎮北將軍公孫瓚打的龜縮成一團的張純張舉,開春過後心思又開始活絡了,正在緊鑼密鼓的勾結三韓和烏桓,看來是要有大動作了。”

“以鎮北將軍公孫瓚僅剩一半的幽州軍,雖說多是精銳突騎,但是想要抵擋烏桓三韓和張純張舉三方勢力的聯手,有些艱難。”

“臣建議主公手書一封親筆書信給並州牧丁原,這件事還要做的隱秘一些,最好能不要讓大將軍知道,勒令丁原派遣一員並州名將率領一支萬人狼騎支援公孫瓚。”

低頭沉思的劉辯,猛然抬頭。

在紅泥火爐的烘烤下渾身暖烘烘的程昱,驀然冒出一身冷汗,裝作若無其事道:“主公放心,借給臣一萬個膽也不敢算計大將軍,這是臣的一個試探,或者說幽州邊陲的興亡臣一點都不在乎,真正在意的是那位犬韜義子的態度。”

“酒色亂智,權利迷心,大將軍還在,手握二十萬並州狼騎的丁原必定不敢生出異心,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人都有一死萬一大將軍仙去了,丁原的態度對於大漢王朝的穩固至關重要。”

程昱這等出身於世家望族的熹平之春,眼界終究不會局限於戰場,目光始終落在廟堂。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沒有指點江山的視野和超脫世俗的眼界,老老實實的牧守一方最好了,免得在廟堂上見識淺薄的霍亂天下。

其實還有一句他與戲志才心照不宣的話沒說,大將軍何進必須死,不管大將軍有多麽的寵溺主公,只要主公登臨天子之位,隻手遮天門生故舊遍及軍方的大將軍,首當其衝當是第一個要剪除的朝廷勳貴。

這個惡人到底是由誰去做,程昱與戲志才同樣是心照不宣。

劉辯輕輕點頭,算是同意了程昱試探丁原的想法,面無表情道:“這幾天找個機會讓扎紙人或者黃鸝先生去一趟西涼。”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程昱心中大喜,主公這是真的把自己依為心腹了,臉上卻沒有展露一分。

程昱又往已經堆滿獸金碳的紅泥火爐添了一把火,紅泥小火爐燒的有點旺了:“這件事臣早有腹案,一直在等主公的命令,不過這件事宜遲不宜早。”

“董卓坐鎮西涼還有大用,現在殺了他為時過早,畢竟主公麾下的少年將校們還沒真正成長為坐鎮一方的大將,主公的義弟馬超倒是個不錯的人選,不過年齡還是年輕,威望不足以服眾,再等個幾年應該沒多大問題了。”

“西涼的叛軍北宮伯玉原名施曇達,曾是燕薊軍兵法成就最高的一位名將,有著中原陰山的美譽,這才半年的時間合夥一手創建大夏遊騎的李文侯,拉起了一支數萬人的兵馬,還是步騎摻半的精銳。”

“面對雄兵甲天下的西涼軍,居然還闖出了一個勢如破竹的名頭,著實是駭人聽聞。”

“雖說西涼地方駐軍比西涼邊軍差上一等,終究還是民風彪悍的西涼勁旅,北宮伯玉隱藏了這麽多年,看來文韜武略一點都沒落下。”

“經過連番大戰,已經佔領了金城、隴西、武都三郡,再加上與西域接壤的敦煌郡一直是聽調不聽宣,敦煌太守韓遂明面上沒有叛亂,實際上已經和自立沒什麽兩樣了,西涼十郡只剩下六郡還在董卓手裡。”

“不過臣懷疑這是李儒的陰謀,西涼十郡,金城、隴西、武都三郡與羌戎接壤,敦煌郡與西域相連。”

“三面環敵的西涼看似勢力大減,實際上卻是勢力大增,因為現在的西涼軍只需要應對北方匈奴就夠了,羌戎和西域胡人自然有北宮伯玉李文侯和韓遂幫他們應對。”

“正因為這樣董卓才該死,大將軍過去把西涼二十萬鐵騎放心的交給董卓,主要原因便在於西涼三面環敵,自顧不暇,哪裡有余力叛亂。”

“現在的董卓已是脫了韁的野馬,完全可以把過去用來對抗羌戎和西域的名將悍卒抽出來,全線壓向司隸,只要佔據了八百裡秦川和以長安為中心的渭河平川,西涼這個地盤也就可有可無了。”

“當然了這些只是臣的妄加揣度,只要大將軍一日還在,不管是北方三大邊陲的驍騎,還是南方邊疆的黥字軍,沒有一兵一卒膽敢犯上作亂。”

劉辯對於指點江山的程昱,頻頻側目,沒想到一個董卓出西涼牽扯這麽多牽連這麽廣,陰謀、陽謀、奇計、廟堂、軍方、叛軍........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看來自己過去真是小覷古人了,他們腦子裡裝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程昱越說越有興致,神采奕奕的接過了主公遞過來的清茶,心滿意足的潤了潤喉嚨,意氣揚揚的繼續說道:“三大邊軍說完了,臣再說說這個關東各地。”

“河北冀州的黃巾賊基本上被少府劉虞撲滅的差不多了,恩,劉備也是功不可沒,但是地方政治民生已經極其絮亂,老官吏被黃巾賊殺了以後,新官吏還沒來的及任命,再加上小股黃巾賊屢禁不絕,餓殍遍地,民不聊生,到處都是賣兒賣女的貧苦庶民。”

“不過這對主公很是有利可圖,西壁壘一戰結束以後,不論是勝還是敗了,主公立即率軍趕往冀州,安插太子黨的親信或者提拔當地有意投靠太子黨的世家望族為官,同時開倉放糧,一來可以收買河北乃至天下的民心,二來整個河北都將是主公的禁臠。”

“即使皇帝讓二皇子做了新皇帝,主公坐擁盛產精兵的關西和河北兩地,蜀中和荊州又保持觀望的態度,二皇子也蹦躂不了多久。”

胸中溝壑錦繡隻倒出一半的程昱,矢口不言了,今日說的已經夠多了,過猶不及。

末了,程昱離開譙樓之前,突然笑了:“有點可笑的是,河北八百裡秦川這些膏腴之地到處都是流民,反倒是位於前線的虎牢關百姓安居樂業。”

待到所有人都走後,劉辯拎著酒壺趴在譙樓後牆刻意開辟出的窗口,小口小口的喝著黃酷酒,靜靜觀望。

滿城燈火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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