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潮來臨,采石磯前人頭湧動,世家子弟們攜帶著姬妾踏上了采石磯,根據家世的不同,或是焚上一鼎檀香、或是點燃一爐龍腦、麝香。
以羊皮毛氈鋪在怪石嶙峋的地面,上面蓋上一層錦緞,雕螭大案、新豐美酒、荔枝雪梨.......一應俱全,豪奢之極。
不同於采石磯上的豪奢靡靡,采石磯前方則要充滿了人氣,江湖兒郎們簇擁著一位位久負盛名的江湖女俠,幾人合資肉痛的購買一壺新豐酒,邀請江湖女俠一起對飲賞潮。
不過,這些英姿颯爽的女俠,英目始終落在那些負笈遊學的士子身上,那些與粗鄙粗獷的江湖俠客大異其趣的士子們,意氣風發的從竹製書箱中掏出筆墨,鋪開了蔡侯紙。
或者用水墨渲染出一卷寫意山水,或者以狼毫勾勒出工筆潮頭,書生意氣,寫意風流,直教那一雙雙英目裡的秋波,簡直比錢塘江大潮還要洶湧。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最多的當屬寒門庶族,這些普通老百姓,沒有江湖遊俠的英武豪邁,也沒有負笈士子的寫意風流。
只是嘻嘻哈哈的站在波濤洶湧的江邊,探著頭去看‘海面雷霆聚,江心瀑布橫’的壯觀大潮。
時不時的把目光挪向波濤更加洶湧的村中俏麗寡婦,由於家中悍婦在場,只能過過眼癮。
倒是一些青皮無賴,有意無意往前擠一擠,用手肘抵住那白花花的波濤,膽子更大一些的,嚷嚷著擠什麽擠,挺著腰胯貼在渾圓滾上,下體漲的極高。
漢唐風氣較為開放,儒教學說較為開明,並沒有後世宋儒鼓吹的什麽恪守婦道,貞潔烈女。
官府每年還會派遣亭長鄉老勸告寡婦改嫁,多為大漢增加人口,不願意?可以,要麽增加賦稅,要麽增加徭役,實在不願意改嫁的,還會判刑。
在這種較為開明的風氣下,俏麗寡婦們臉上露出嗔怒,妖嬈的身段卻忍不住扭一扭,在柔軟的渾圓翹刮蹭下,這些大佔便宜的漢子們個個倒吸了一口涼氣。
戲志才的馬車倒不是很富麗堂皇,但是架不住那拉車的良駒全是乙等戰馬,邊疆都少見,更何況在大江以南遙遠的江東。
普通驛馬駑馬的價格都堪比百裡挑一的丙等戰馬,這等乙等戰馬,除了陸虞張等江東四大望族,少有世家望族能夠豢養幾匹。
人山人海的錢塘江岸邊,自動從中間分開了一條甬道,小心翼翼的避開這位四大望族嫡系子弟,免的惹惱了這位比天還大的權貴。
戲志才在采石磯世家子弟羨慕的注視下,並沒有停靠在采石磯前,踏上登高望遠的采石磯,而是一路直行,來到了如一柄八面漢劍插入江心的沙洲。
錢塘江大潮不僅壯觀,更是凶險,沙洲又有兩座一線大潮交匯,凶險程度更勝三分,十有八九會被排山倒海的大潮卷入江中,生死難料。
每年都有為了尋求突破的契機,慘死的武道高手,二品宗師至少一名,三品小宗師更是在十人以上,何況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庶民。
此時正值八月十八潮頭最盛,曾經吞噬了一名自負的一品金剛境大宗師,使得無論廟堂武將、江湖俠客,還是負笈士子、庶民百姓,沒一個膽敢在潮神生辰,前往潮頭交匯的沙洲。
眾人正好奇是哪一位隱世不出的列仙評老怪物來到了這裡,卻看到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裹著一件貂裘,劇烈咳喘的走下了馬車。
瞧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
連普通庶民都不如,竟然敢走到濁浪排空的沙洲上,匪夷所思,難道是三萬宦官之首的弓甲大長秋? 是了,也只有沒有活的他,身體會不如一般人,卻能屹立在潮頭不被卷走,不然的話,除非是找死沒人敢上沙洲。
戲志才走下馬車,一個散發裸裎放聲高歌的少年,不出意外的映入眼簾,正是才情無雙的郭嘉。
郭嘉不僅謀略過人,推算人心世間稱甲,才情更是稷下學宮無人能夠與他相媲美,刻章、丹青、詩賦、釀酒、琴棋、熬鷹、草書.......無所不會,無所不精。
而他更是戲志才見過的絕無僅有的真性情之人,敢於嬉笑怒罵任何人,敢於抨擊時政。
曾經有幾位在文壇名望極高的大儒,為老不尊的納了幾房都能當做孫女的小妾。
士子儒生們迫於大儒的名望,以及大儒門下的眾多門生弟子擔任州郡長官,沒一人膽敢多說什麽,免得引火燒身,受到大儒和門下弟子的打壓,在廟堂上、士子之間混不下去。
只有郭嘉一人無所畏懼的怒罵這幾位大儒不是東西,還是站在大儒們的家門口大罵,連罵了七八天,氣的幾位大儒臉色發青,甚至有一位當場吐血而亡。
本以為郭嘉會有些愧疚,沒想到郭嘉依舊是毫無顧忌的做出了眾多士子儒生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仰天大笑,說出沒了老鼠屎的湯才算好湯的驚世駭俗言論。
當朝宦黨、外戚一黨,何等的勢大,可以說把持著上到中樞、下到地方、外到沙場、內到鄉裡的朝政。
郭嘉卻敢公然怒罵宦黨是一群霍亂朝政的閹狗,外戚一黨是一群有著不臣之心的亂臣賊子。
捎帶手還把底蘊最厚的士大夫一黨和代表輿論風向的文壇,劈頭蓋臉的怒罵了一頓,說他們不作為,和宦黨是一路貨色。
不止如此,郭嘉更是不為五鬥米折腰,手製茶寵,一隻千金,隻送該送之人,世家望族奉上千金求購,雖然貧寒,卻不屑一顧。
手釀的桂花醪,人間絕釀,只在踏青交友的時候帶上一壺,旁人,就算是王公權貴想喝一口都難。
創作了一本《食色錄》,裡面介紹各種女人的名器,遭到天下儒生的唾罵,他卻津津樂道。
孟子曰食色性也,喜歡美好的事物是人的本性,情色在他眼中就如風花雪月,自然津津樂道,情色在那些正氣凜然的‘大儒’眼中是淫穢下作,自然要去痛心疾首的唾罵。
想吃吃,想睡睡,高興了就撫琴高歌,不高興了喝酒罵人,這便是世間唯一一位真性情之人。
郭嘉、郭奉孝。
書生意氣有俠氣,瀟灑隻做蓬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