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駐扎奉行依山傍水,江湖十大門派之一的燕閭塢背靠夫子山,面臨三美江,按照兵法所雲當是一處大軍駐扎整軍休頓的形勝要地。
凡事福禍相依,倘若是一般的江湖門派前來拜山挑戰,守住山腳處那座解劍牌坊,就算是三家江湖十大門派合力來攻,難能攻入燕閭塢,不過一旦碰見佩刀持弩的軍卒,這裡則會變成一處甕中捉鱉的死地。
三美江上不知何時已經被一架架竹筏所覆蓋,滿滿當當,臨時搭建了佔據江面寬約數百丈的竹筏平地,一支支隊列整齊佩刀持弩的黃巾精銳,火速踏過竹筏,壓迫的江水淹沒了河岸七八丈。
黃巾軍披甲率極低,人手一根鐵質長矛已經算是精銳中的精銳,就拿黃巾軍的‘天潢貴胄’黃巾力士來說,披甲率只在六成到七成之間。
這還是征剿四州那時攻破了一座大漢王朝的地方武庫,地公將軍張寶冒著與眾多黃巾渠帥撕破臉的風險強行扣留的結果,不然黃巾軍的門面黃巾力士難能達到三成披甲率。
這支黃巾軍人人披甲不用多說了,赫然人手一口精良環首刀,身後背負的那物段熲皇甫規這些叱吒風雲的國之柱石見了一定也會瞪掉眼珠子,朝廷管制極其嚴苛,每一架從鑄造為成器到損壞都會繁瑣記錄在案。
國之凶器,大黃弩。
兩座江湖,先後有劍尊王越劍斷昆侖,武帝童淵屹立紫禁之巔,在這兩位牽頭下徹底擾亂了朝綱法紀。
江湖從此變成了一鍋沸水,動不動就襲擊朝廷命官,美其名曰除暴安良,為大漢王朝鏟除荼毒鄉裡的貪官汙吏。
朝廷自有法度秩序,貪官汙吏這些國家蛀蟲自有九卿之一的延尉去審理去定罪,哪裡輪的到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義士,伸張正義。
後來愈演愈烈一名郡太守死在了處理政事的官署,狠狠抽了朝廷中樞一個嘴巴子,這才引發了一場席卷整座江湖的清洗。
正是何曼大洪真人這些江湖老一輩宗師人人談之色變的馬踏江湖,當時單是江湖十大門派就被滅門了四家,其余州郡名門正派斬草除根的更是不計其數。
在這場江湖清洗中發揮至關重要作用的便是眼前人手一架的大黃弩,不知有多少成名已久的劍術名家武林名宿還沒來的及出手,就被射穿了無數窟窿。
夫子崖上的簇擁了大量名門正派子弟瞻仰胭脂評第八仙子鄒氏的盛世風采,山腳下同樣堆積了大量江湖人士觀看一年一次的女子龍舟盛會,這些小門派的青壯弟子望見數千黃巾軍打斷了龍舟盛會,那叫一個急躁,怒氣衝衝的把手搭在了劍柄上。
當初同樣是熱血激昂愣頭青現在已經兩鬢斑白掌門幫主的老一輩江湖人士,以及身後的同門師兄師弟,臉色大變,還有不少平時積威深重在門派弟子眼裡就是一尊凶神的掌刑師伯師叔,像個平時被鞭刑的晚輩弟子一般兩腿只打擺子,還有一股詫異不解的尿騷味傳來。
無一例外,所有兩鬢斑白的江湖名宿按照當初的老規矩,扔掉長劍長刀,五體投地的跪倒在山腳下。
“師父!”
“掌門師伯!”
聽著劍尊武帝兩位江湖至尊傳聞長大的青壯弟子們,正要效仿兩位神仙人物世間萬千事老夫唯有一劍,還沒等他們拔出兵刃與這群破壞雅興的黃巾亂賊交戰,十幾二十年來奉若神明的掌門長老,比貪生怕死小人還窩囊的跪倒在地。
數千佩刀持弩甲士渡過三美江在岸邊扎好大陣以後,河對岸空地上露出了一座明顯已經有數百年歷史的古樸青銅戰車。
一位衣長齊膝曲領右衽身穿戰國服飾的濃眉大眼將軍,端坐在青銅戰車內,臉色肅穆的審閱一本地方上的風土縣志,身旁恭敬站立一名氣機磅礴的一品大宗師。
要是被那些跪倒在地的掌門幫主瞧見這位一品大宗師的長相,定然會冒著不忠不孝人人唾罵的惡名直接投靠黃巾軍,哪裡還會心存僥幸的跪在地上,竟是天公將軍張角赦封的六丁六甲十二護法神將中排在第二的雷公。
在波及大漢八州的黃巾軍內位高權重到稱得上紅紫權貴的雷公,只有恭敬站立的份,青銅戰車上的那位豈不是地公將軍張寶?
瞧那長相也不像,更不像是很容易見到的天公將軍張角了,喜歡屈尊紆貴親自給貧苦百姓的賜符治病的大良仙師,常年穿著他那件洗得發白的道袍,而這位裝束仿佛是一位復活的大秦兵馬俑將軍。
青銅戰車旁的紅紫權貴雷公,儼然把自己當成一個小小的親兵,待到數千甲士排列好軍陣,態度謙卑的稟告道:“佑聖真武靈應真君大人,六丁六甲營已經全部渡過了三美江,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黃巾軍除了六丁六甲十二護法神將,還有地位四位不亞於天公將軍張角的供奉,以道家的四聖真君相稱,這位一副戰國裝束的將軍正是排在第四的佑聖真武靈應真君。
戰國時期秦國尚黑,而這位濃眉大眼將軍系了一領大紅色披風,顯然不是秦國將領,倒是像尚紅的魏國將領:“叫我龐涓即可。”
“慈不掌兵,這些以武亂禁的江湖遊俠全部殺了便是。”
雷公追隨掌教真人高舉義旗以來,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了,六丁六甲十二護法神將裡嗜好屠城的張白騎每次屠殺負隅頑抗的漢軍將士,皆是由他親自壓陣。
這句平淡言辭落入耳中卻讓他比起當初親眼觀看屠城時還要毛骨悚然的多,不愧為戰國初期打壓的秦國抬不起頭來的上將軍龐涓,要不是碰上了兵家四聖之一的次聖孫臏,說不定還能撈個戰國五大名將的名頭。
世人常說的軍令如山,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佩刀持弩的六丁六甲營的士卒,早在黃巾起義以前便按照戰國第一甲士魏武卒的練兵方式,操練了三年了。
見證這支佩刀持弩甲士一點一點架構起來的雷公,當初親眼得見這一支冠絕天下的甲士,兵不血刃的屠殺了在黃巾大軍內如入無人之境的一千陳留悍卒。
要不是陳留太守張邈見軍情不妙果斷的壯士割腕,說不定現在駐扎在太子軍中的陳留悍卒早就不複存在了,可惜了了這麽一個名震天下的機會,但是也無妨,過了今夜想必整個天下都會知曉六丁六甲營的威名了。
太常寺不知道是抽風了還是內部出現了動蕩,熊心豹子膽的把儲君劉辯的行蹤不留痕跡的泄露了出去,倘若是程昱還沒入主太常寺,這件事怕是會從此成為一樁無人知曉的死檔。
但分裂出去的繡衣指使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得到了這條足夠誅滅三族兩回的線報,一向以文弱書生示人的程昱顧不上去請那位三教九流的農了,連夜趕回了太常寺,親手製作了八碗陽春面,吃的那叫一個肚子圓滾。
眼看太常寺就要被程昱宰殺的元氣大傷,坐鎮雒陽負責皇后娘娘和大將軍安危的十二律之一的姑洗放下手頭所有要事,苦口婆心的闡述了戲志才大人的謀劃,卻還是沒能阻止那場大清洗。
程昱一邊捧著白瓷碗津津有味的吸溜面條,一邊淡漠的聽姑洗敘說苦衷,當第九碗陽春面吃完實在吃不下了,程昱放下碗筷平靜的說了一句,這是主公的太常寺,不管你們有什麽苦衷和謀劃,只要是以下犯上了一律該死。
隨後親手扭斷了姑洗的人頭,吃下了第十碗陽春面。
太常寺元氣大傷,卻也煥然一新,再也不是戲志才的一言之堂。
夫子崖的謀劃已經勢成,程昱也無力回天了,只能抽調大批繡衣指使潛伏在夫子崖附近,幸好是遲來了一步,要不然就會和山腳下密密麻麻的江湖人士一樣,領略什麽叫做大黃弩了。
殺人如麻。
每逢戰事無論大小,家學淵源的將門子弟也好野路子出身的寒門將校也罷,第一要務搶佔天時地利人和,山腳下的江湖人士佔據了較高的地勢人數又眾多,已得了地利人和的優勢。
在緘默行軍只聽見弓弩上弦聲音的佩刀持弩甲士面前,足以以少勝多扭轉戰場局勢的地利人和,突然不值錢了。
眾多門派中堅力量領頭下,準備重現武帝紫禁之巔風采的數千江湖人士,還沒抽出兵刃,就被一根根兩指粗細的弩矢射穿了腦門喉嚨,有的狠狠釘在了堅硬的山石上,更多的則是被直接貫穿,連續洞穿了三名江湖人士這才止住勁頭。
佩刀持弩甲士一步一步向前推進,江湖上名動一方的四品高手、名聲大噪三品宗師、擅長煉體的外門高人統統是躺在了地上。
隨著佩刀持弩甲士推進到半山腰,許多江湖好手借助陡峭的山勢和遍地的參天大樹衝到了軍陣旁邊,早有準備的佩刀持弩甲士再次讓程昱等人見識了魏武卒的作戰風格,簡單,實用。
沒有那些江湖好手一對一單挑可以斬殺十幾甚至幾十名軍中悍卒的氣機流轉,也沒有眼花繚亂的名家招式,借助軍陣配合出手,乾淨利索的斬殺了近乎所有名家高人。
期間有幾位橫煉大家依仗刀槍不入的體魄衝入了佩刀持弩甲士的軍陣,猖狂大笑著打爆幾名悍不畏死甲士的腦袋以後,沒能見到料想中的畏懼眼神,只有一雙雙冷漠的眸子,很快被其余甲士割去了腦袋。
留下了漫山遍野的屍骨,以及人數不少在屍山骨海中卻顯得孤零零的白發老叟。
老臉深埋泥土裡無聲痛哭的他們,面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涼,生怕驚擾了這些屠夫,隻敢瑟瑟發抖的跪著,免得門派傳承就此斷絕。
黃巾軍有了線報對於夫子崖的重視不可謂不高,除了佑聖真武靈應真君龐涓親自壓陣以外,六丁六甲十二護法神將來了三分之一。
分別是一品大宗師雷公、黃巾軍箭術第一人張牛角、公認的殺性最重的張白騎、以及像個狗皮膏藥一樣和劉辯較上勁的扛旗大將李大目。
從岸邊到山腳,再到山腰,一直推進到山頂,隻用了一炷香時辰。
衝在最前的張白騎得到的軍令是掩殺到山頂便要停下腳步了,嗜好屠城的他一時興起哪裡會停手,舉起老爹傳給他據說是什麽薊南步卒霸典刀的環首刀,急不可耐的就要率領麾下佩刀持弩甲士衝過去,卻被一人按住了肩膀:“李大眼你給老子滾開,怎麽,接連被漢軍打的連親爹都不認識,怕了!”
手臂有傷收刀入鞘的李大目好心好意攔住張白騎,沒想到這小子嘴這麽臭,要知道青銅戰車上的那位最重軍紀,只要是冒犯了兵法別說是六丁六甲十二護法神將,就算是地公將軍張寶也是照殺不誤:“我去你娘的,你小子要是想找死自己去,別拉著底下的兄弟跟你一塊送死。”
犯渾的張白騎這個不怕死更不把別人性命當回事的屠夫,竟像個偷吃棗子怕被發現的稚童,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了一眼軲轆轆駛過半山腰的青銅戰車,抹了一把汗水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道:“咱可是正規軍不是,哪能冒犯軍紀。”
“聽說州城的秦樓楚館最近來了一名還沒的大官女兒,明天兄弟坐東,請大眼兄弟好好的爽一把。”
廟堂是個鍛煉腦子的地方,沙場則是磨礪心智的場所,接連在太子手上慘敗的李大目明顯穩重的許多,放在往常早就勾肩搭背的嘻嘻哈哈了,今天在張白騎眼裡一反常態的只是抱拳感謝,大步走出了軍陣:“太子殿下,我們又見面了。”
劉辯不理不睬,笑容和煦的專心為素衣少女插好蘭花。
素衣少女的亮晶晶眸子瞬間黯淡下去。
當著天下江湖人士被掌門羞辱不曾露出一點哀色,曾經眼睜睜看著父母被一夥強盜殺死沒有掉出一點眼淚的她,迅速低下了頭,眼淚吧嗒吧嗒的砸在小腳的草鞋上。
一些情竇初開,總是莫名其妙。
但那青梅竹馬的枝頭爛漫,終究是抵不過自以為是的風雨吹打。
春曉之花有多爛漫,則會有更多的秋葉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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