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不知死活的言語霎時在夫子崖激起一場比鄒氏還大的大波,讓大漢第一貴公子袁紹自己抽自己?這人怕是得了失心瘋了,就算是狂士想要博取名望,名揚天下,也沒有這麽個富貴險中求的法,明顯就是在找死。
除非你是號稱紈絝克星的太子殿下。
但凡升起這種念頭的世家子江湖豪俠全是自嘲的笑了一聲,前方戰事吃緊,袁大公子位臨夫子山還情有可原,畢竟他只是一名閑散人員,既沒有像好兄弟曹操那般追隨太子殿下征戰四方,更不可能像一些小門小戶那樣鋌而走險的支持黃巾賊,來去自由。
這位大漢第一貴公子的表現卻讓他們怎麽笑也笑不出來了,前一息貴氣風度壓勝天下的袁紹還在一言斷定別人的生死,下一息直接伸出了兩個手掌左右開弓‘啪啪’的猛抽嘴巴子。
不止是一個巴掌。
“主公!”“主公!”
顏良文醜兩位門神一黑一白時常伴隨袁紹左右,何曾見過主公做出過這等驚世駭俗的行為,見識短淺的世人只知道卸甲死戰的曹操可稱英雄,江東猛虎孫堅是一位不世出的豪傑,卻不知道看似只會舞文弄墨擺弄案頭清供的主公也是一位膽氣縱橫的英傑。
光和元年,那時的主公還是一位少年郎,隻帶自己兄弟二人北上遼東,說是為了見識邊塞的大漠孤煙直,自己兄弟二人當時也是這麽膚淺的自以為是。
剛到夜枕馬蹄入睡的邊塞,主公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一件破舊紅漆劄甲,一口環首刀,沒通知幽州任何一名苦等了半個月的文官武將,拿著一封舉薦信入軍當了一名伍長。
從勢均力敵的漢騎胡騎正面衝鋒,散兵遊勇的遊騎狩獵,到數百漢騎對戰上千烏桓胡騎的死戰,如女子般十指從未沾過陽春水的主公,抬頭便殺敵,低頭隻喝水,從來沒有一句怨言,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絕不允許自己兄弟二人襄助。
凶險程度最為鏖戰的當屬西遼河一戰,雙方將士都如割麥子一般倒下,七千人在一處冰凍三尺的厚實冰面上來回衝殺,已然成為了一座熔爐,戰陣馬術刀術把所有逞匹夫之勇的依仗全部碾的粉碎。
只剩下毅力,誰能堅持到最後,哪一方便是勝利者。
事實上並沒有真正的勝利者,烏桓胡騎死光了不假,自己這方也只剩下了自己兄弟二人還能勉強拄著環首刀半跪半蹲,染成血人的主公早就因為力竭昏死過去,醒來的第一件事竟是下意識的去抽刀殺敵。
這場注定當做棄子的西遼河一戰,戰果斐然,五千步卒硬生生拖死了三千烏桓精騎,瞠目結舌的驚動了一舉搗毀了烏桓一支大部落的鎮北將軍公孫瓚,快馬加鞭的送來了一株放在袁家也算得上珍品的老山參,滋補僅剩的七八名悍卒的身體。
這七八人但凡是從重傷垂死挺過來的,後來在幽州軍中混的最差的也成了一名屯長,混的最好的那位成功躋身於十大校尉,至於主公為了不暴露行蹤連夜離開了幽州,重新做回了世人眼中素手研磨紅袖添香的人畜無害公子哥。
主公豈會怕了一個還未登基的太子?
關於袁紹那場可以載入宗族家譜地方縣志的驚心動魄履歷,也不知汝南袁氏使出了什麽通天本事,太常寺的秘檔裡並未記載一個字,只是粗略的寫了一條袁紹在幽州遊歷一年便沒了下文。
劉辯就算是翻爛了號稱千年壽紙足以保存千年不壞的宣紙,也不會知曉袁紹這人的心智如此堅韌,倘若是知道了多加防備那是一定的,同時會產生更多的困惑和疑慮。
袁紹的家世已然達到了世家的頂點,相當於廟堂上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開國功勳,甚至能夠做到以家世對抗皇室的地步,兩人單就背景而言已經站在了同一條準線上,連死都不怕的他哪能畏懼自己這個權柄低微的太子。
只因為一句話,果斷的抽自己耳光,其中包含的深意可就太意味深長了。
“啪。”
不曾把袁紹放在眼裡的劉辯,輕壓手掌,示意嘴角開始流血的袁紹已經足夠了,反手一掌,那張掩蓋在寬大罩帽下的潔白臉靨,瞬間腫起了一個大大的手印。
這位早在一年前悄無聲息進入一品指玄的女宗師,只是輕咬貝齒,再也沒了其他多余動作,沒有拔劍殺人,也沒有命令門下弟子圍攻辣手摧花的男子。
“哪裡來的屑小,竟敢冒犯鄒仙子!”
“老子早就看你不是好人了,剛才在涼亭就應該一劍捅死你!”
鄒氏像個受氣小媳婦不敢多說半句,向來把她視作心中仙子的江湖人士哪裡忍的住,半是憤怒半是邀功的拔劍而起,群情激憤的烏泱泱圍了過去。
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甩給鄒仙子一個耳光,那是公然挑釁整座江湖。
鄒仙子行走江湖時,無論走到哪裡都深受江湖俊彥世家公子的追捧,充當護花使者的盡是世家公子江湖俊彥中的佼佼者,個個長的是玉樹臨風迷倒不知江湖女俠,現在居然有人給了這位捧在整座江湖手心的女仙子一個耳光,那還得了。
多數是小幫小派。
也就走了三四步立即停下了腳步,剛才的滿腔怒火變成了躊躇不前,平時飛簷走壁的兩腿,寸步難行。
劉辯轉過身子,面色平靜。
身旁那些看到師尊受辱眼角含淚泫然欲泣的女弟子們,抽出長劍圍了過去,不過不是圍攻劉辯,而是擋下了手持形形色色兵刃的數千江湖人士。
胭脂評仙子、江湖十大門派、女子宗師這些讓世間所有男人癡迷的光環,從未掛在心上,鄒氏身後的那個大人物依舊是不值得一提,西涼五大帥將之一的張濟罷了。
或許在別人看來那個大人物確實足夠大,跺一跺腳軍方震三震,江湖上人人畏懼這位手握重兵的西涼帥將,廟堂中的紅紫權貴也得賣他幾分薄面。
但張濟的頂頭上司董卓在自己面前都得裝孫子,何況是區區一個西涼軍的主將,抽她一個耳光已經算是輕的,拔刀宰了她,估計張濟還得屁滾尿流的連夜跑到太子府負荊請罪,誠惶誠恐說是自己管教不嚴。
權柄煊赫, 當是滔天。
素衣女子眼裡比起就是蒼天的掌門還要厲害的多的男人,面對整座江湖不怒自威,卻對自己淡然一笑了,也是自己在這個世間收獲的第一個笑意。
好暖,暖的就像是三月裡的桃花。
自己一直幻想,春水初生,桃花灼灼,在人世間最美的時節,最美的他,去遇見最美的自己。
其實,五月也挺好。
劉辯撿起地上的蘭花,吹去上面灰塵插在了素衣少女的耳鬢,揉了揉她那枯黃的頭髮,溫柔笑道:“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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