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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悍刀行》三百零七 好面應該來2碗
  大朝會過後,德陽殿頒布的九品官人法短短幾天的世間傳遍了司隸以及附近的許多郡縣,不久還會傳遍整個天下,朝野一片歡慶,世家望族在年關剛過不宜出門的正月初一便開始四處走動,拜訪交好的世家望族試圖聯手爭取幾個中正官的名額。

  寒門庶族也是早早的在這一天出門訪友,當然不是為了中正官他們也沒資格觸碰當今天下最大的一張餅,而是圍爐煮酒引吭高歌,慶幸天下的寒門庶族終於有了一條活路。

  皇帝不差餓死的兵。

  結束了匈奴鮮卑大戰和第二次青梅煮酒,劉辯立即率領本部人馬快馬加鞭的趕回雒陽,準備趁著這個來之不易的休憩時間與母親舅父孟戚當然了還有最愛的婉兒妹妹團聚。

  最讓他擔憂的便是這個婉兒妹妹,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大父的事,宮裡的人可一定要瞞住她,膽敢泄密的一律斬首,至於大父的下落,就說劍開天門以後乘劍飛升了,這樣婉兒妹妹心裡頭應該好受一些。

  而曹操則是率領一大票宗族兄弟火急火燎的趕回了沛國譙縣,真正的日夜兼程,希望能在年關到來之前返回宗族,要不然那一幫子老頭子又該數落他了,說這個年過的全是老頭子和孩子,沒有滋味。

  劉備本意是隻帶著陳到旱魃兩個兄弟回去,兩千多鬼方鐵騎就留在劉辯身邊,畢竟出身貧寒的他沒有足夠的米粟糧秣供養那麽多的甲士,不過黃承彥怎麽可能讓他把好不容易得來的資本拱手讓人,輕輕落下一子。

  幽州赫赫有名家財不比冀州巨賈甄氏少多少的蘇世平張雙找上了劉備,說起這兩人在黃河以北那是鼎鼎大名,不同於商賈世家的冀州甄氏徐州糜氏,這兩人早年不過是兩個遊俠兒,時常出入於幽州邊境與烏桓交界的幾個小馬市,依靠販賣一點私鹽賺取微薄的錢帛,收入不高,卻與幾個烏桓小部落首領能夠搭上話。

  永康元年,漢桓帝駕崩,桓帝沒有嫡子只有三個女兒朝廷中樞很快陷入了一片混亂,公卿大臣們各執一詞的爭論由誰來繼承大漢的國祚,無暇顧及邊防。

  沒有了朝廷禁嚴,邊疆三不管地帶的馬市大開,全身上下找不出十枚五銖錢的蘇世平張雙兩兄弟心想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鋌而走險的找到當時幽州涿郡最大的子錢家涿郡劉太守,一次性齎貸子錢十萬五銖錢。

  涿郡劉太守那是正兒八百的腰纏萬貫,蘇世平張雙兩兄弟心中天文數字的十萬五銖錢在他眼裡根本不算什麽,齎貸給這兩個窮小子只是看中了他們倆的膽識,就當做商聖范蠡投機窮途末路的勾踐那般一次小小的不求回報的投機。

  後來事實證明了涿郡劉太守不但是對的,還狠狠的賺了一筆,其實也是必然,當年公孫瓚落魄的時候誰也看不上,唯獨這位身份懸殊的劉太守看重公孫瓚,甚至還把女兒嫁給了他,足以見得這位涿郡劉太守即使不做官也是一位行商的大家。

  蘇世平張雙憑借二人在邊疆小馬市混跡十幾年的人脈和獨到經驗,迅速崛起,成為了幽州境內排的上前十的大馬商,後來老恩主劉太守的女婿公孫瓚準備建立一支白馬義從抗擊烏桓,幽州各大商賈沒有一家看的上這個和入贅沒什麽兩樣的上門女婿。

  只有蘇世平張雙兩人抱著報恩的心態,一咬牙不僅捐出了所有的家財,還許諾為公孫瓚購來一百匹精良的丙等白馬,要知道乙等戰馬等同於相同重量的黃金,丙等戰馬則和相同重量的五銖錢沒什麽兩樣,幽州大大小小的商賈都嘲笑兩人得了失心瘋。

  結果再次證明蘇世平張雙兩人是對的,公孫瓚一直牢記自己創業之初兩位商賈的恩情,在成為鎮北將軍之後立即禁嚴了所有的馬市,防止大漢精良的環首刀紅漆劄甲流入烏桓,獨獨讓兩人開辟了一處大馬場,用茶葉、蜀錦、粟、黍、粳稻.......換取烏桓的良馬。

  其中確實有為麾下白馬義從賺取良馬錢帛的私心,但更多的是想要還上當初的恩情,畢竟這些事他可以完全交給嶽父去做,壟斷邊疆的馬市,而不是收取七成的賦稅。

  賦稅達到七成確實是極高,但這卻是蘇世平張雙兩人的一再要求,在兩人預想中能夠到手一成已經是不可想象的百萬貫家財,更何況是驚世駭俗的三成,公孫瓚也投桃報李的派遣一批一百人的輕甲精騎護衛商隊,皆大歡喜。

  至於可以稱作天下第一馬商的蘇世平張雙為何會對黃承彥唯命是從,其中的彎彎繞繞怕是只有兩人自己清楚了。

  已經臨近年關了,蘇世平張雙二人沒有去拜謁鎮北將軍公孫瓚赫然是不辭辛苦的親自找上了劉備,表示願意以高出市價一成的五銖錢收購劉備分得的乙等鮮卑馬,並且把所有五銖錢從天下第一糧商甄氏那裡換來米粟交給他。

  劉備一想不用給主公添麻煩,畢竟河東衛氏江夏黃氏的余糧也不多了,喜滋滋的答應了蘇世平張雙的好主意。

  而曹操則是全部賣成了五銖錢,除了用於撫恤宗族子弟的錢帛,剩下的全部交給了主公。

  劉辯顯而易見的沒有接受這個新臣子的五銖錢,還把自己應得的那一份一大部分交給了感動的差點痛哭流涕的曹操,情真意切的說了一句全部用來安慰大漢英烈的遺孀,並且表示自己以後會酌情挑選他們的遺孤進入羽林郎。

  數千曹氏子弟哽咽下跪。

  這兩位新臣子離開以後,除了不知所蹤的關羽,馬超第一個跟隨十萬西涼鐵騎趕了回去,就像他那半天打不出來一個屁的脾性一樣,沒說一句自己率軍前來冒了多大的風險奔波勞累了多久,只是站在劉辯身邊咧著嘴笑。

  西羌胡人要是知道冷血無情的西北小閻王會露出這副表情,估摸著就算是馬術再是精湛的悍騎也會從戰馬上跌下來,不過可惜當今天下唯有劉辯一人能見到。

  至於未來名震天下的張遼和高順,苦於自己身份低微隻敢遙遙看了一眼太子的雄偉風采,便被各自的父親拎回去了。

  除了孑然一身的兀突骨,母親搬到雒陽的太史慈,甘寧、胡車兒、薑、方悅全部趕回了宗族,劉辯身邊只剩下了徐庶和太史慈兀突骨,一文二武。

  大年初四,接神日。

  劉辯穿戴一身繁瑣的冕冠服早早的來到了后宮,大殿內人不多只有母子二人和幾名內侍宮女宦官。

  凰紋紫檀大案上擺放著三牲、瓜果、酒菜,何皇后點燃了香燭以後,便讓嫡子開始燒金衣,母子二人恭恭敬敬祭拜灶神。

  迎灶神,求平安。

  一切事了,鳳目瞧見嫡子左顧右看的在尋找什麽,心疼嫡子又曬黑了一些的何皇后,平靜道:“我兒放心,婉兒暫時還不知道那件事,現在正在學習大漢禮儀為以後的母儀天下做準備,暫時沒時間見你。”

  憂心忡忡的劉辯這才徹底安心,正要多待一會突然想起來徐庶還在宮門口等著自己一起去拜訪郭嘉先生,急忙說道:“母親,我明天再來,今天有急事。”

  說完,趕忙行了禮快步跑出了大殿,何皇后鳳目含笑,慈愛的看著那道火急火燎的身影,突然問了一句:“王越說的是真的?”

  “啟稟皇后娘娘,臣親耳聽見的。”

  那張雍容華貴的絕美臉龐,立即隱入了燭光黯淡的陰暗處,兩道清淚滑落。

  “越哥哥,為什麽!為什麽整整三十年不肯見我一面,為什麽到死了還要招惹我!”

  雕梁畫棟脊獸飛揚的公卿府邸間行進著一輛同樣樸素的馬車,輒壓在同樣‘咯吱’作響的積雪上,來到了同樣一處幽靜小院。

  劉辯徐庶二人走過喧囂熱鬧的早市攤,剛一步入這條又深又窄的青瓦青磚小巷,恍然隔世,一股隻聞穿林打葉聲的僻靜氣息,撲面而來,與身後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鬧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鬧中取靜。

  那些又是結廬而居又是久居山林自詡高風亮節的大隱士,瞧見這一幕怕是會無地自容,這才是大隱隱於世的真隱士。

  更讓這些挖空心思隱居恨不得住到萬仞高山雪頂上的隱士老臉通紅的是,郭嘉還不是隱士,卻時時刻刻擁有一股清風自來的寫意瀟灑,難怪郭嘉是世人公認的世間第一風流名士,比起隱居二十裡竹海的水鏡先生司馬徽還要猶勝三分。

  劉辯遙望幽靜小院屋簷瓦楞間盤根交錯的葡萄架,如遭一條汩汩流淌的幽泉流過全身,大戰了一年時刻緊繃的精神瞬間舒緩,渾身輕松,帶著聽說郭嘉琢磨出新茶兩眼放光的徐庶,笑意盈盈的走了過去。

  “篤篤”“篤篤”

  劉辯為了表示尊重親自扣門,可敲了三四次始終沒有答應:“郭嘉先生應該是出門訪友了。”

  猴急猴急的徐庶哪裡顧得上這些,郭嘉出去了更好,這個小氣鬼藏起來的窨茶豈不是想喝多少有多少,當場就要一腳踹開貼著兩張胖娃娃年畫的木門,卻被劉辯趕忙攔住了:“元直早上應該還沒吃飯,我們去巷子口的早市那裡邊吃邊等。”

  徐庶念叨了一句負笈遊學萬裡路時從行腳僧那裡聽來的經文,壓下心頭的急躁,只能悻悻然一步三回頭的跟在主公身後向早市攤走去。

  雒陽作為首善之地繁榮程度自然是除了長安以外,無可比擬,早市的吃食比起大漢其他州城郡城種類繁多的多,有來自西涼並州的饢餅,有冀州幽州的麥飯,還有豫州的肉羹,以及江東的魚湯,甚至還能見到西域的羊肉和匈奴的馬肉,數不勝數。

  劉辯為了能夠第一時間見到郭嘉,便在人來人往的吵鬧早市找了一個距離巷口不過三四步的小攤,這個小販賣的東西卻讓他著實震驚了一回,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來自後世,還是說後世發掘史料的不足,沒有發現早就發明的東西,面條。

  一位身高七尺相貌堂堂的小販,步履穩健的走了過來,雖說衣服上打滿了補丁,但他這容貌氣質不禁讓劉辯覺的做個小商販真是小材大用了,難道是某一個隱世高人?

  劉辯很快把這個念頭甩出腦外,自嘲的笑了笑:“真是魔怔了,看誰都是高人,以黃承彥荀爽他們的本事有高人還不得早就招進稷下學宮了,還能等著自己發掘。”

  徐庶一臉的尷尬,不敢直視這人。

  小販顯然是讀過一些詩書的,略一拱手,問道:“我這是獨家秘製的陽春面,不知二位要幾碗。”

  “一碗,就一碗。”徐庶不等主公說話,急的滿頭大汗的搶先說道:“我吃過了不餓,你給我家主公來一碗就行。”

  小販看都沒看徐庶一眼,安之若素的等著劉辯回答,而劉辯則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徐庶,心道他這是怎麽了:“不會中大獎了吧,這人還真是隱世不出的高人?!”

  “請問先生是?”

  小販也沒有扭扭捏捏,直接說道:“東郡東阿程昱,字仲德。”

  “稷下學宮第一老饕,酷愛製作陽春面,澆頭是不忠不義之人的心肝。”劉辯臉上平靜的對程昱的履歷如數家珍,手指卻忍不住顫抖。

  又是一位頂尖國士!

  兩人對視了三兩息時間,劉辯故作平靜道:“先生請吧, 來一碗陽春面。”

  吃人,對於老百姓來說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對於君王來說可是一個足以引發廟堂海嘯的汙點,特別是在如今國本之爭的千鈞一發時期,很有可能被二皇子黨當做攻訐的借口,就此失去天下的民心。

  不論是世家望族,還是寒門庶族,都不想一個吃人的暴君統治自己。

  程昱看似平靜實際上也是極其顫抖且激動的端來了一碗陽春面,雙手奉上:“這位先生,面來了。”

  這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已經不是一碗面了,而是堂而皇之的告訴劉辯,江山與國士想要哪一個。

  國士不多卻也不少,江山只有一座,答案顯而易見。

  聰明絕頂的程昱知道自己實在不該做出這麽一個愚蠢透頂的決定,但是國士自有國士的堅持。

  若非良配情願不嫁。

  劉辯二話沒說立即接過了陽春面,吸溜呼哧的一口氣吃完,平靜的放下碗筷。

  露出了程昱認為這輩子見過的最美好的笑容,說出了一句令他今後肝腦塗地鞠躬盡瘁而死的話語。

  “好面,仲德先生能不能再給孤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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