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南直隸那邊不是缺了個禮部侍郎麽?”
嘉靖看向了旁邊的黃錦,詢問道:“應該還沒補上這個缺吧?”
黃錦趕緊點頭,道:“回陛下的話,還沒,您上次說在等等,所以人選還沒定下。”
“那就好,也省的麻煩了。”
嘉靖滿意的點頭,右手大手一揮,道袍長袖隨之飄動,倒是有一股仙風道骨的意味:“就讓這鄢懋卿去南京任個禮部左侍郎吧。”
“正好,都是侍郎,也不用廷推了,就這麽著吧。”
廷推,是指六部九卿等一些朝廷重要官職的任職方式,需要三品以上在京官員進行廷推,選出兩人或三人,然後由皇帝任其一。
而如今鄢懋卿是吏部左侍郎,調任南京禮部左侍郎,是真不用廷推的,兩者也算是平調了。
可這只是以官職品級而論是平調。
南京那邊肯定是不如京城這邊的,那邊是留都,哪怕是吏部尚書,手中也沒多大的權利的。
而京城這邊自然不用提了,手中的權利要大的多。
南京那邊,幾乎都是一些被排斥的官員放在那養老的。
所以,這鄢懋卿的命運已經注定了,嘉靖皇帝親自開口讓他去南京,哪個官員敢讓他回來,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是?
“是,老奴記下了。”
黃錦點頭,道:“明個老奴就去內閣傳話。”
提拔官員,皇帝可以直接下旨,也可以先傳話給內閣,讓內閣擬旨。
“讓嚴嵩擬旨。”
嘉靖看了黃錦一眼,淡淡的開口道:“這話就傳給嚴嵩就是了。”
很顯然,嘉靖心裡這是已經認定了這事是嚴家做的,雖然這事可能不是嚴嵩做的,但卻極有可能是嚴家的那位獨子嚴世藩做的。
別說是嘉靖了,就算是黃錦,心裡也有些懷疑這事是嚴世藩做的,畢竟嚴世藩的無法無天是京城內眾所周知的。
“是。”
黃錦應了下來,這看似仍舊是不重不輕的敲打嚴家,可這已經代表很嚴重的信號了,這可是近來陛下連續敲打嚴家了。
而且,鄢懋卿雖然只不過是吏部左侍郎,三品的官職。
可是這個位置卻很重要,嚴黨不缺三品的官員,可是卻缺手中握有重權的那種。吏部左侍郎,雖然上面有個吏部尚書壓著,可由於嚴家的運作,他這個左侍郎手中的權利已經不小了,甚至已經奪了原本屬於吏部尚書的權力了。
而且,六部當中,吏部權重,甚至吏部尚書曾經有天官的稱號,由此可見吏部是何等的重要。
雖然現在上面有內閣壓製,可吏部的作用仍舊不可替代。
如今,一個吏部左侍郎被砍掉了,可以說是等於內閣之下,最為重要的一個位置被砍了,這代表的意義可是非同一般的。
而且,這鄢懋卿不僅是吏部左侍郎,更是嚴家的嫡系,他的官職也是嚴家給他安排來的,而不是先當上吏部左侍郎,然後在投靠嚴家的。
可以說,讓鄢懋卿去南京當個禮部左侍郎,絕對會讓那些對嚴家原本就不滿的官員暗中鬧出更多的事端。
甚至會懷疑嚴家是不是已經徹底失去了聖寵。
“那小翰林……。”
嘉靖開口,後面的話沒說,猶豫了許久,方才笑著搖了搖頭道:“玉不琢不成器,既然去任了縣令,就去吧。”
“雖說有些委屈了,可也算是一番打磨了,若來日能做出什麽政績來,
朕在提他一提。” 嘉靖這話說出來,旁邊伺候的黃錦及站著的陸炳已經為曾毅默哀了。
一國之君,是何等的繁忙?
哪怕是三品的大員,只要有那麽幾個月不在皇帝跟前露面,或者沒有奏折出現什麽的,也會被當今聖上給忘記的。
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翰林,不過是因為一副青詞得了聖寵罷了。
可寫的一手好青詞的官員可是不少的,只要曾毅離京,怕是用不了多久,陛下就會把他給徹底忘了。
而且,嚴家既然已經如此了,豈會輕易放過曾毅?
在京城,不管有個什麽風吹草動的,下面臣子鬧一鬧,皇帝這邊都能知道。
可曾毅去的那個縣,陸炳心裡可是清楚的,那可真是嚴家的地盤,曾毅到了那個地方,嚴家想讓他怎麽死,他就怎麽死。
而且還不會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只不過,這些話陸炳肯定是不會說出來的,說出來,就沒意思了,而且,他和曾毅也沒什麽乾系。
“行了,退下吧。”
嘉靖這才衝著陸炳擺了擺手,道:“嚴家那邊,最近盯著些,尤其是那小東西,朕倒是想瞧瞧,這小東西到底有多大的膽子。”
嘉靖口中的小東西,陸炳自然知道說的是誰,肯定是嚴世藩無疑了。
嚴世藩的膽量,就是陸炳都有些佩服的,這家夥純粹就是不拍死的那種,而且是屢次撩虎須的那種。
“是,臣退下了。”
陸炳拱手,點頭,然後退了下去。
“嚴家啊。”
直到陸炳退了出去,嘉靖方才長長的歎了口氣,嘴裡念叨了這麽兩個字,可見,對於嚴家,他這個九五至尊也是很頭疼的。
這也難怪,雖說百官都傳他這個皇帝薄情,性格多變,可到底他還是個凡人,自然也是有感情的。
嚴嵩伺候他這麽多年了,一直都是盡心盡力,忠心耿耿,嘉靖也不願讓嚴嵩落個晚節不保的下場。
可偏偏,嚴嵩這老東西有那麽個不爭氣的逆子,整天惹是生非,若是這混帳東西和京城的那些權貴家的紈絝子弟一般,倒也還沒什麽,只不過是些風花雪月罷了,他這個皇帝肯定問都不會問。
可問題是,嚴家的這個逆子,心有些大啊,胡亂插手朝綱,攪合的滿朝烏煙瘴氣。
比起嚴嵩的進退有度而言,嚴家的這個逆子可就是沒這手段了,雖然心思機靈,可這手段可就差的遠了。
嚴世藩如今鬧出來的事情太多了,以至於現在嘉靖都在考慮要不要在繼續給嚴嵩這個老東西留幾分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