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足足過了將近一個時辰，才進了西苑的。

　　若是旁人得了皇帝傳召敢一個時辰才到，怕是皇帝早就發怒了，不過對於陸炳，嘉靖卻是多出了許多的容忍。

　　“怎麽?這事你這個錦衣衛的頭子還查了這麽久?”

　　嘉靖笑著，根本沒等陸炳跪下，就開了個玩笑，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說出如此話，可以證明陸炳在嘉靖跟前的地位了。

　　“臣查了這事的前因後果，而且查了之後雙方的動作，所以耽誤了些時間。”

　　陸炳拱手，沒有跪下去，不過也沒拿出什麽卷宗來，這事情並非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所以是不會形成卷宗的。

　　而嘉靖這個時候召見他，在寫成卷宗拿來，時間上耽擱的太長了。

　　所以，陸炳只是召集了下面的探子，詢問了消息之後，就直接趕來西苑了。

　　微微點了點頭，嘉靖對陸炳的話十分滿意，他這個奶兄弟不僅忠心耿耿，辦事也讓他十分的滿意，各個細節都能想到，不至於讓他這個皇帝操心。

　　“曾毅的官職是經吏部左侍郎鄢懋卿之手變動，其是接了嚴府一個王姓下人的傳話，此人在嚴府也是有幾分地位的。”

　　“之後，曾毅去了翰林院，見了侍讀學士張居正，兩人去見翰林學士陳以勤，張居正在外等候。”

　　“而後，兩人出翰林院，至西苑方向而來，半道轉路，去了徐階的府上。”

　　“徐階為今科……曾毅和張居正兩人也算是同門師兄弟，而且兩人關系不錯，而張居正則是徐階愛徒……。”

　　“鄢懋卿於昨晚…………。”

　　“…………”

　　陸炳一字一句，把這些情報全都說了出來。

　　若是曾毅在這聽著，以他對這個時代錦衣衛情報功能的了解，雖不至於太過驚訝，可卻也肯定會為他的小心謹慎而點讚的。

　　“嚴家那個仆人傳話之後就失蹤了?連你錦衣衛也沒下落?”

　　嘉靖眉頭皺在了一起，顯然這事情沒他想的那麽簡單，就連錦衣衛這邊的消息，都有些模糊了。

　　“嚴家那麽還在尋這仆人，不過，錦衣衛已經發現了這仆人的屍體，是在…被人正面…。”

　　“應該是熟人為之，若不然不會正面，而且……。”

　　陸炳只是負責把錦衣衛收集到的情報匯報給嘉靖，至於剩下的該如何分析，就不是他的事情了，這也算是一種為官自保的方法了。

　　畢竟錦衣衛說白了就是皇帝的鷹犬，什麽該做，什麽事不能攙和，都要心裡有數的。

　　“一個個都不安生啊，偏偏還都跟是些老狐狸，給朕找麻煩。”

　　嘉靖臉上全是森然冷笑，說出的話更是帶著冰冷的意味，畢竟，這事以錦衣衛得到的消息還真就分辨不出是誰做的。

　　不難想象，這些個老狐狸們在做這事之前，肯定就已經想到了錦衣衛，所以故意如此，就是為了避開錦衣衛。

　　而且，錦衣衛雖然善於打探情報，可也不可能什麽事都監視著，肯定是有疏忽地方的。

　　“若是你，你會讓自己的門生如此否?”

　　嘉靖突然抬頭，看著陸炳詢問。

　　陸炳自然明白嘉靖這話問的是什麽意思，雖然他不想攙和進這事情裡，可既然是嘉靖問的，他就必須要回答。

　　“若是普通弟子，自然可以犧牲，可若是得了聖寵的弟子，就不值當為了不可預料結果的事情去犧牲。”

　　“而且，最為主要的，

這個弟子不過剛剛成為自己的門生沒多長時間，如此行事，這弟子是否願意?”　　“若臣剛得了聖寵，怕是不願意離京的。”

　　陸炳笑著開口，他這番話合情合理，也是人之常情。

　　“你說那曾毅離京之時，衝著西苑跪拜了?”

　　嘉靖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緩和的笑意，這讓在一旁站著的黃錦心中有些不可思議，難得陛下對一個小小的翰林提起了興致。

　　不過，這個小翰林倒是也會做事，只可惜了，被下面的黨爭給害了。

　　“是。”

　　陸炳點頭，道:“城門前一直都有咱們的錦衣衛在盯著的，而且今個曾毅走的早，街上還沒多少人，所以倒是清楚。”

　　“曾毅是衝著西苑這邊跪拜之後才離開的。”

　　說完這話，陸炳心裡其實對曾毅也是十分稱讚的，這種行為，這種臣子，皇帝自然喜歡。

　　“若是真心離京，又豈會做出如此舉動?”

　　嘉靖笑著，道:“也是個小滑頭，不過，倒是懂得君君臣臣。”

　　“鄢懋卿這個吏部左侍郎的權力，有些大了吧?”

　　嘉靖看向了旁邊的黃錦，這事，自然不能讓錦衣衛攙和了，錦衣衛如今已經被朝中百官所排斥，甚至總是想著把錦衣衛衙門給取消了，有些事情，嘉靖也不好在讓錦衣衛插手了。

　　而且，最為主要的，做為皇帝，要掌控平衡之道，或許有一方可以強一些，但是，不能太多，要麽就是突然嚴家一般，雖然看似權傾朝野，可其實手中卻並無兵權什麽的。

　　想要嚴家倒台，其實就是嘉靖一句話的事情，可就算如此，嘉靖也還扶植了徐階這個內閣次輔，由此可見，很多時候，嘉靖是十分重視平衡之道的。

　　而錦衣衛如今負責收集情報，有些官員的捉拿甚至有時候也是錦衣衛出面的，如此錦衣衛的權力已經足夠大了。

　　哪怕在信任陸炳，嘉靖都不可能在給錦衣衛更多的權力了。

　　黃錦在一旁謹慎的開口道:“按照規矩，如今吏部左侍郎的權力的確過大了。”

　　旁的話，黃錦不會在多說，這也是黃錦身為宦官，卻能讓一些厭惡宦官的內閣大臣對他都尊敬有加的原因，從不干涉朝政。

　　就算是皇帝有所詢問，也只會說出最為中肯的回答，而不會因此牽扯到哪個官員。

　　“傍著嚴家那顆大樹呢，權力能不小了麽?”

　　嘉靖滿臉冷笑，話裡更是充斥著冷淡，很顯然，心裡已經對這個鄢懋卿動了惱意。

　　不管最後那所謂的幕後之人能否被陛下抓出來，可這個鄢懋卿肯定是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