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營轉進的諸項事誼在接下來的六天緊鑼密鼓的進行著,不是沒有謠言在營中散布,說是太平營把錢糧都裝車,這是那些軍官準備帶著財貨逃跑,壓根不是打韃子,而他們這些投奔太平營的老弱婦孺則是要留給清軍禍害的。
謠言突然散布,並無預兆,卻在情理之中,畢竟太平營現在所做的事看著的確跟逃跑沒兩樣,要不然把東西都裝車做什麽?
針對謠言,周士相很快就命令前營加強全城的軍管,嚴禁各色人等在營中傳播此類謠言,同時嚴禁各營婦孺相互亂竄,並且定下鐵律——造謠者死!
在太平營的強壓之下,謠言很快就被限制住,在“造謠者死”和散布謠言者同罪的近乎嚴苟鐵律下,沒有人敢輕易去拿腦袋觸碰這條鐵律是否屬實。
百姓是盲目的,但同樣也是服從的,沒有強力的壓製,謠言會產生極其可怕的後果,但在強力面前,謠言卻起不到任何作用。時間是謠言天生的敵人,隨著時間流逝,謠言也將不攻自破,在此之前,只須加強管制就可。
為了打擊造謠者,周士相甚至頒下密告者制度,即若是有人暗中報告有人造謠或是散布謠言,那就可以獲得賞賜。這個制度也是把雙刃劍,用好了可以有效打擊那些心懷不滿的造謠者,用得不好,卻易讓軍民離心。但在目前而言,卻不必去管利多還是弊多,離考慮這種制度利弊還遠著呢,這會去考慮,那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了。
忙得團團轉的宋襄公沒忘派人暗查是何人散布的謠言,可惜後營近萬老弱婦孺,他派出暗查的只是那些肯為太平營所用的原衙門小吏,這幫人跑跑腿辦辦差還行,可讓他們做這打聽剌探的活計也真是為難人了。查了兩三天,除了抓了幾個聽信謠言而偷偷和人說的婦孺,真正的造謠者卻是一個沒有抓住。查不出,這事情只能不了了之的。
事後,宋襄公有些感慨,倘若太平營有一支類似大明錦衣衛或東廠番子的力量存在,無論那些造謠者如何掩飾自己,如何隱藏自己,在番子面前他們也無處可循。因為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伸了手,張了嘴,就定有痕跡可查!
宋襄公的感慨倒提醒了周士相,一直以來他都忙於軍隊的組建和民政治理,在情報工作上卻一點也沒有動作。
情報就如同人的雙眼,有情報在手,無論軍情還是民情都能洞若觀火,沒有情報,則是盲人摸象了。就好像營中生謠言這事,有專門的情報人員處置此事,自然輕松解決,可派外行的人去辦,就兩眼摸黑,不知誰是誰,又從何處下口了。
此去香山近千裡,沿途大半都是敵佔區,必須有一支類似錦衣衛的專門的情報人員負責剌探敵情,不然太平營就要處處被動。當然,錦衣衛是大明皇帝的親軍,周士相這自封的千戶肯定不能用,東廠番子名聲又不好聽,和錦衣衛比更是不能為臣子所用,自然而然,軍情司這個機構便出爐了。
軍情司是出爐了,可由誰來負責這個部門呢?放眼全營,基本沒一個人能適任軍情司的重任,不得已,在宋襄公的提議下,周士相將軍情司交給了張安。宋襄公舉薦矮腳安的原因是這家夥機靈,又會說話。
機靈的確是情報人員的必備素質,可會說話似乎有點不搭邊,奈何確是無人可用,周士相自己又不能親自出任這個情報頭子,無奈之下,只能讓張安上任。
一頭霧水的張安被叫過來後,根本不知道軍情司是做什麽的,周士相只能將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做的事大致和他說了,不想對方聽後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我張安也是大好漢子,怎的能做那番子的醜勾當,不做,絕對不做!
不做就不做吧,他偏偏還說了一通當年錦衣衛是如何禍害百姓,東廠番子又是如何狐假虎威,下欺良民上瞞天子什麽的,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就像他張安親身經歷,又親眼見過似的。
若不是周士相一琢磨,這會已是永歷八年,離清軍入關都十二年了,崇禎一上台又廢除了東廠,把錦衣衛閹得跟隻雞似的,崇禎一朝十七年,廠衛的威風壓根不存在,這一算就是29年了,而張安今年不過28歲,他到哪體驗廠衛的壞,又在哪聽說廠衛的不好呢?
宋襄公畢竟見過世面,針對張安的話在旁邊嘀咕了聲:“若不是廠衛皆廢,孝烈皇帝不定吊死呢。”
孝烈皇帝自然是崇禎皇帝了,孝烈是弘光朝給上的諡號,清廷那邊也上過,不過叫莊烈。這會清廷雖佔了大半江山,可南明依舊在,所以在南方,人們還是以孝烈皇帝稱呼這位剛強的皇帝。
孝烈皇帝的死和廢除廠衛有什麽直接關系,周士相不想問,他不是史學家,不想弄清這中間的因果關系,他只知道必須讓張安這小子上任,不然這軍情司就是剛出生就咯屁了。
在周士相的喝罵下,張安一萬個不願意的接下了軍情司大使的“重任”,上任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是馬上到德慶去,無論花多少銀子都要想辦法弄清肇慶、廣州兩府清軍的駐防力量。同時想辦法聯絡潛藏在兩府的秘密反清人士,以爭取太平營過境時能夠得到他們的幫助。
周士相給了張安很大的自主權,用這個時代的話講叫“便宜行事”。
“屬下先前以為是做番子的齷齪事,不想千戶交待的卻是這等大事,千戶放心,屬下這就去德慶!”
聽了周士相的交待,張安立時變了態度,不過卻在周士相示意他可以走的時候卻吞吞吐吐的在那不肯走。
周士相有些奇怪,問他:“還有何事?”
“屬下...”張安訕笑一聲,“不知屬下的屬下在哪,屬下既然要去德慶,還請千戶將人交給屬下,屬下也好有些幫手,不然屬下一人如何辦得了這麽多事。”
“我沒人。”周士相一攤手,“你是軍情司大使,你想要什麽樣的手下自己去找,反正我沒人可以派給你。”
一聽這話,張安頓時愕然了:“這麽說,屬下就是光杆大使?”
“萬事開頭難, 咱們太平營現在是開創階段,到處都缺人手,軍情司的差事又不是普通人能乾的,你得自己物色。”
“千戶不派人,屬下到哪物色人?”
“你到後營找找看,只要人機靈就行,噢,對了,這人長相不能太顯眼,越普通越好。”說完,周士相不忘和實際負責後營的宋襄公打個招呼,“先生這邊給軍情司行個方便,張安看中的人都調入軍情司,一應開銷也請先生準備。”
宋襄公微微一笑,點頭道:“這是自然。”
扭頭看到張安還傻站著,周士相不由催促他道:“你還愣在這幹什麽,還不快去找些幫手,難道你真想一個人把軍情司乾起來不成?”
“我...我...我...”
張安一連三個“我”,見周士相這邊確實沒有人手派給他,也只能無奈歎了口氣,行了禮轉身出去物色他的手下了。
看著張安遠去的背影,周士相也有些愧疚,軍情司這麽重要的一個機構,自己卻不能幫張安把架子搭起來,就這麽一句話就把人打發,以後是生是滅全看他自己造化,想來也不免太狠心了些。可不狠些怎麽辦,太平營上上下下這麽多人,能用的人材卻沒幾個,適合乾情報工作的更是沒幾個,自己又無法分身,不把重擔壓在張安身上壓誰身上?
但願矮腳安能讓自己刮目相看吧,周士相無奈的輕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