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藩大旗上,周士相看得分明,那旗上所繡赫然就是金龍,但身邊宋襄公看了卻道那非龍,實為蟒。所謂五爪為龍,四爪為蟒,尚可喜身為滿清漢人藩王,自然不敢以明黃五爪龍為袍,真以五爪龍為旗,那就可是以天子自居了,屆時滿州大兵不是要來打永歷,而是先來打他這個偕越藩王了。
四爪團龍鎮藩大旗下,平南王尚可喜由數百王府親衛簇擁,這些王府親衛都是遼東老卒,人人皆著鑲藍旗色甲衣,頭上尖盔,身上棉甲。那綿甲是在堅厚的綿上鑲著鐵片,並由銅釘固定,看著如同一件棉大衣。粵省此時正值高溫,這些王府親衛裹扮如此,當真是活受罪,但仔細看去,除卻額頭漢水,親衛竟無一人有不適,更無一人有不耐,當是百戰精銳才有之模樣。
尚可喜歸金著入鑲藍旗漢軍,故軍中旗色服衣皆是鑲藍,此刻鎮藩大旗打出,軍中赫然就是一片藍色。零散營兵綠旗鑲於四周,旌旗招展,好不威風。平南王座騎也是一匹上等的蒙古良馬,一身黑,四蹄卻帶白,比之世子尚之信那匹白雲追不逞多讓。
隨同尚可喜一同前來的除了王府親衛,另有平南王麾下大小將官十數員,都統、副都統、協統、漢軍總兵官、副將各立兩側,人人手按佩刀,昂挺胸。
廣東總督衙門也有派員前來,卻是領總督衙門標兵的參將胡國立。此番平南王親自率兵出征,李率泰難得派出手下標兵,雖隻六百人,但卻是廣東綠營精華所在,不說以一當十,以一當五卻是不在話下。
胡國立也是悍將,其是海盜出身,前朝崇禎年間就在洋外為盜,弘光時應廣東明朝政府招撫而成官軍,李成棟領清軍破廣州後其率部請降。順治五年李成棟反正歸明後,胡國立卻是沒有跟隨,反而率部棄官投海觀望風色,等到李成棟事敗,清軍再入廣東,他這沒有“從賊”的清將自然受到重用,不過其海盜身份卻是不入尚可喜和耿繼茂兩位王爺法眼,倒是新任總督李率泰對他青眼有加,刻意提拔之下現已是從三品的參將,直領督撫標兵,在廣東綠營中已有一足之地。
總督府都出標兵了,靖南王耿繼茂沒理由不出兵相助。新會乃是廣州門戶,其得失直接關系廣東全局,要不然去年李定國也不會以數萬大軍久攻此地的。歸根結底一句話,新會斷不可失。耿繼茂雖年輕,但也是自小就在軍中長大,對兵事並不陌生,故當新會失守消息傳來,他也坐不住了,親自前往平南王府以晚輩之禮拜見尚可喜,最終尚可喜以平南王之尊親征,耿繼茂雖坐鎮廣州,但靖南王府還是精選了一隊兵將供平南王調遣。
耿繼茂調得這隊兵比之李率泰的標兵人數要少,隻5oo人,不過卻都是正宗的正黃旗漢軍精銳,倒是不曾摻假,弄些老弱病殘應付。領軍的靖南王府都統耿仲德,此人是耿繼茂父親耿仲明的堂弟,和平南王尚可喜也是老相識,當年在東江時和尚可喜也曾在一口鍋裡撈過飯吃。
耿繼茂年輕氣盛,耿仲德卻是老成持重,雖說骨子裡也有如今俺耿家也是藩王的傲骨, 但明面上對尚可喜這個老相識還是頗為尊敬。這份尊敬於其說是對平南王的尊敬,倒不如說是對能打仗的尚可喜之尊敬,畢竟自耿仲明死後,耿家能夠獨當一面領軍的人材基本凋零,就是這王爵,要不是紫荊城裡的太后看在先帝和已逝的多爾袞份上才讓皇帝開了口,要不然耿家這王位早八杆沒影了。
領軍打仗不是兒戲,又是事關廣東全局的大事,耿仲德自知才能有限,故自覺領著麾下五百旗兵聽從平南王調遣,並無怨言。
尚可喜在路上時就已得報世子正在遣兵猛攻新會,對此他沒有過多干涉,一來是想讓兒子能夠親自指揮一戰,積累些經驗,順便建立起平南王世子的權威來;二來則是想看看新會城中那支叫太平軍的兵馬實力到底如何。
到了軍營後,人還未下馬,卻聽營中已經響起收兵的命令,尚可喜一愣之下,拿起千裡鏡朝新會城看去,千裡鏡中攻城的綠營正在狼狽後撤,城上的太平軍則正在歡呼雀躍。
見狀,尚可喜勃然大怒,心頭無名火起,臉黑如炭,恨恨放下千裡鏡,頭也不轉便對一眾侍衛傳令:“吹號,叫本家兵壓上去,今日誓破新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