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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佛山綠營跑了!”
“王光興領著佛山兵跑了!”
正在帳中呆看著那兩封信的耿繼茂被外面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卻是副都統孫國良和都統關棟一臉急色的闖了進來。耿仲德和另外幾員得到消息的藩下將領也都急色匆匆的趕來。
“狗.娘養的王兆興忘恩負義,他這佛山守備還是王爺替他要來的,他卻背叛王爺,真他.娘的混帳,早知道這混蛋乾出這事,我先前就該把他給剁了!”
關棟臉都氣綠了,拳頭握得緊緊的,牙齒也咬得咯咯響。他雖姓關,也隸漢軍鑲藍旗,但實際卻是滿州人,老姓瓜爾佳氏,和漢軍八大家的佟家情況一樣,都是滿州人入的漢軍旗。正因如此,他才堅決不同意易幟歸明,哪怕他的家小同樣也在廣州,他也不願背叛大清。
“你們說什麽,佛山營兵跑了?到底怎麽回事!”
耿繼茂驚愕萬分,待耿仲德將佛山綠營守備王兆興領人突然衝出軍營往北跑的事情說後,他已從驚愕變成驚怒。
“王兆興安敢如此!本王有半點對不住他的地方嗎!他竟敢棄本王而去,當真是該殺。該殺!”
耿繼茂氣得渾身直哆嗦,同時也是寒意陣陣,進退兩難之際又遭部將背叛,難道上天真要他這靖南王死嗎!
“王爺消消氣,依我看王兆興也不是沒有苦衷的,畢竟他手下的兵也沒吃的了,跑了也好。咱們的糧草壓力也能小些...”
當年向耿繼茂保舉王兆興出任佛山守備的就是耿仲德,見侄兒氣得厲害。有些愧疚便想寬慰他幾句,可話還沒說完,關棟就氣急敗壞的叫道:“那王八蛋有什麽苦衷,他狗.娘養的還不是見咱王爺快不行了!”
聞言,耿仲德氣不打一處來,回首怒喝關棟:“閉上你的烏鴉嘴!”
關棟的話讓孫國良和另幾員漢軍將領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耿繼茂的臉色也黑了下來,他知道關棟說得其實並不錯,他這靖南王確實快不行了。
“王爺不必擔心。綠營那幫人本就不可靠,跑了就跑了吧。可咱們旗下弟兄還是向著王爺的,斷然不會學綠營那幫混蛋背叛王爺。”
耿仲德說這話的時候底氣很是不足,因為他也吃不準旗下漢軍會不會也學綠營一樣跑,畢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在廣州有家眷的,不比當年他隨老王渡海投金時都是破落的光棍亡命徒。這人啊,一旦有了牽掛。做事便顧頭顧尾,再也不能如從前般豁得出去了。有綠營的榜樣在前,天曉得鎮子裡的漢軍會不會有樣學樣,真要那樣,這左路軍完了,他耿家也算是徹底完了。
不過思來想去。耿仲德還是放下心來,別的不敢保證,他手下那個牛錄的漢軍,他卻是敢打包票不會跟綠營一起跑的。
見侄兒的臉色難看,耿仲德便要開口勸慰,關棟卻惡聲道:“佛山的營兵跑了,南海的兵也不可靠。娘的,他們在佛山綠營的北邊,怎麽都不擋下佛山兵,說讓佛山兵跑了就跑了?哼,南海那個姓趙的肯定也想跑!王爺,一不做二不休,我現在就帶人把南海綠營給屠了,免得他們也跑!”說完,眼中凶光直閃,竟是真要存了要屠南海綠營的念頭。
耿仲德被關棟的話嚇得叫了起來:“不可!”
“怎的不可,難道還要看著他們跑不成?”關棟瞪大雙眼望著耿仲德。
耿仲德暗罵一句關棟犯渾,真想上前抽他兩耳光,但還是按下性子道:“眼下軍心早已不穩,若再生內訌,咱們可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一直沒吭聲的孫國良卻朝關棟冷笑一聲:“關都統信不過南海營兵,就要帶兵去把他們屠了,若是信不過咱們,是不是也得帶兵把咱們給屠了!”
“孫國良,你這話什麽意思!”關棟勃然大怒,孫國良這話聽著可是叫人十分的不舒服。
“什麽意思?”孫國良哼了一聲,“沒什麽意思,只不過不想關都統把咱們都當賊看。”
關棟急了,怒道:“我什麽時候拿你們當賊看過!”
孫國良嘴角一哧,咧嘴道:“關都統可是瓜爾佳,我們這些人可是漢人,比不得你滿州老姓來得厲害。”
“你休要拿此事說話,我知道你想要王爺易幟歸明,可在王爺沒有決定之前,你是大清的官,便要替大清,替王爺著想!”
“我正是替王爺著想,才要勸王爺易幟的!”
“王爺如何決定是王爺的事,用不著你來勸!”
“我若不勸,便由著你把王爺領上死路不成!”
“胡說,我何時要把王爺領上死路?”
“胡說?”孫國良盯著關棟,陰側側道:“軍心已經不穩,你再把南海綠營屠了,王爺還有什麽活路可走?”
“孫國良,你到底什麽意思!”
“沒別的意思,只是提醒你關都統一聲,眼下這局面易幟歸明恐怕是王爺,也是我等最好的選擇。”
“你這賊子果然是想逼王爺投明,我宰了你!”
“你有本事便拔刀看看!”
關棟手往腰間一按便要抽刀。孫國良見狀,也不示弱,竟也要抽刀出來。耿仲德和另幾個將領見狀都是嚇了一跳。外面侍衛聽見帳內動靜不對,也一下全衝了進來,把屋內塞得滿滿的。
部下當著自己面要內訌。耿繼茂氣得把桌子給一腳踢翻,怒道:“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王爺!索性把本王也宰了,你們分道揚鑣去!”
“末將知罪,王爺息怒!”
關棟和孫國良怒瞪一眼,雙雙跪下。
耿繼茂看著他二人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喝罵,侍衛統領耿光卻一臉驚駭的奔了過來。
“王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耿光一邊跑。一邊叫,臉漲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的。耿繼茂一驚,一把拉住他,喝道:“出什麽事了!”
“兵...兵...兵全跑光了!”耿光跑得太急,話也說不順了。
“什麽?兵全跑光了?”
耿繼茂和諸將都是嚇了一跳,不約而同衝了出去,視線中整個鎮子卻都炸開了。
“漢軍的兄弟,綠營兵已經跑了。我們也跑吧!”
“太平軍說了,咱們不回廣州城投降,他們就把我們的老婆孩子全殺了!”
“.......”
瞬間的功夫,良字鄉鎮內鎮外到處是驚恐的叫喊聲,伴隨著叫喊聲的則是如潮水般往外跑的士兵,鎮子外的南海綠營也跑了,那場面如骨牌倒塌一般。快得讓人目瞪口呆,而佛山綠營就是那推倒第一塊骨牌的始作俑者。
炸營了!完了,完了!
耿繼茂怔在那裡,眼巴巴的望著藩下兩千漢軍一起衝出鎮子外,他聽得分明,亂叫著什麽不回廣州去。太平軍就要殺掉漢軍老婆孩子的不就是今日來送信的向榮嗎!
這個狗奴才!
耿繼茂反應過來了,這根本不是突然的炸營,而是向榮在暗中散布操縱,甚至佛山綠營那邊也可能是奴才弄的鬼!
“回來,回來!”
“都他娘的回來啊!”
望著那些頭也不回的士兵,靖南藩下一眾將領欲哭無淚,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在那不住的跺腳,不知如何是好。耿仲德更是心寒,因為他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幾個手下是跑在最前頭的。
關棟急了,跑上前去想要攔住那些士兵,可沒人聽他的,視線中看到手下一個軍官,便怒喝了起來:“你們要背叛王爺嗎!”
“關都統,不是卑職要背叛王爺,實在是大勢已去,弟兄們不肯再為王爺賣命了,要不然他們的老婆孩子都要叫太平軍殺了!”那軍官說完便頭也不回往鎮子外跑去。
關棟怒不可遏,可也是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眾部下往鎮外跑去。等到鎮子中的幾個牛錄漢軍全都跑光後,耿繼茂才回過神來。身邊除了耿仲德他們,便是十幾個沒有跑的王府侍衛。
耿繼茂慘笑一聲,失神的在鎮子裡走來走去。到處都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推到的柵欄和營帳,各式兵器扔了一地,鍋碗瓢盆也是碎了一地。一路走來,耿繼茂和部將們也不知踢到了多少頭盔,被多少旗幟絆倒,觸目所及,都是看得呆了。
走到一處岔口時,耿繼茂不走了,呆滯數秒後,突然抱頭痛哭起來,他這一哭,把耿仲德和孫國良他們都驚呆了,怔怔的望著他,誰也不出話。關棟也沒了剛才的怒意和殺氣,耷拉著腦袋像被抽了筋般。
耿繼茂哭得兩眼通紅,整個人也仿佛老了幾歲, 憔悴不堪,那模樣就像是賭徒在賭桌上輸掉家裡最後一口袋米般。
漸漸的,耿繼茂的哭聲小了下來,耿仲德陪在一旁神色複雜的看著北邊。
關棟猛然抬頭道:“王爺,兵都跑光了,咱們得趕緊走,要不然太平軍過來,咱們可就跑不掉了!”
“不跑了,本王歸明。”
耿繼茂站起身,苦笑一聲,指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對部將們說道:“賊秀才是步步設計於我,他是逼我不得不反正呢。”
“王爺,咱們現在沒了兵,反正過去就是任人宰割了。”關棟不甘心就此歸明,試圖阻止。
“不。”
耿繼茂微微搖頭,靖南王的神情再次在他臉上浮現,“賊秀才不會殺我,即便我沒了兵,他也不會殺我,因為我是大清的靖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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