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先楚不敢輕易說走,這邊宋襄公卻是一臉驚詫看著龐天賜,皮笑肉不笑道:“龐大人遠道而來,這剛進城連口水都沒喝就要走?不成不成,若就這麽讓龐大人回去,豈不是叫人說我這知州待客無道,失了禮數。”說著作勢就要去拉龐天賜。
宋襄公那臉上虛偽的笑毫不掩飾,看得龐天賜氣不打一處來,側了身子避過這假知州,一臉期盼的望著雷先楚:“大人!”急切間恨不得雷先楚拉過馬頭便出城。
雷先楚沒有去看宋襄公,隻盯著周士相故作沉吟狀,似是在考慮龐天賜的要求,神色間很是猶豫。
周士相輕咳一聲,宋襄公聽了微微一笑,負手後退了兩步。見狀,雷先楚心中明了:看來這太平營當真是以這姓周的雛兒為首,旁人說話不作數的。
宋襄公後退後,龐天賜頓覺身子一輕,剛才宋襄公的虛偽熱情著實給了他不小的壓力,現在對方退下,心下不由輕松許多。再看那假知州,一身儒衫,道貌岸然的看著像是讀過書的人,卻不知為何和土匪混在一塊,當真是辱了讀書人臉面。
朝馬上的雷先楚拱了拱手,周士相道:“雷大人和龐大人乃代巡撫大人而來,我等先前雖是佔山為王過,不過如今卻受了朝廷大義感召,又蒙朝廷恩授羅定參將,予我等為朝廷效命機會,二位既代表巡撫大人前來便是代朝廷而來,不論二位是否待見我等,又是否認同我太平營所為,我等都當奉為上賓,還請二位大人到衙門一坐,好讓我太平營略盡地主之誼!”
這話換成後世的意思便是以前我們是在體制外,現在我們入了體制內,大夥以後就都在一個鍋中吃飯,至於你二人這回來是想砸我們的碗還是搶我們的筷子都不打緊,咱們先姑且不論,來得就是客,咱先吃飯成不成?
宋襄公也笑著附和道:“對,對,對,此處不是說話地,二位大人還是到衙門去吧,本官已吩咐備了酒菜要為二位大人接風洗塵呢。”
聽了這話,龐天賜嘴角一咧,一臉不屑道:“不敢,下官是知縣,大人是知州,世上焉有上官為下官接風洗塵的道理。”
對這夾槍帶棒的話,宋襄公故作未聽到,隻一臉笑容望著龐天賜,看得對方頗是尷尬。
“雷大人?”
周士相又加重語調叫了聲雷先楚,他可不能讓雷先楚就這麽走了。
看對方一臉鄭重的模樣,雷先楚自忖自己現在便是想走怕也走不了,左右已經來了,不妨就去坐上一坐,難道這幫土匪還敢殺了自己不成?真要那樣,便算是自個倒霉,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也罷,既然來了,有些事情便當與你們說一說,免得你們不知好歹。”
“正要聆聽大人教誨。”
當下,周士相和宋襄公便引著雷先楚往知州衙門去,龐天賜雖不願去,可雷先楚去了,他這副使如何能不去,只能捏著鼻子同去。這邊各隊士兵則由各自總旗領著退下,該巡邏的巡邏,該訓練的訓練。至於雷先楚帶來的200名高州兵則也被一同帶往知州衙門,不過卻是由邵九公所率的兩隊兵“陪同”,沿途根本不許他們到處張望,到了知州衙門直接領到後面,卻不是囚禁起來,而是安排了十來桌酒肉供他們吃喝。
這幫高州兵都是雷先楚在高州征來的市井子弟,打仗沒本事,禍害百姓卻是有兩手,內中不乏無賴子出身。來前一個個都以為跟著遊擊大人到羅定來發財,怎想這幫土匪勢力比他們大,人數也比他們多,看那幫黑衣匪兵,頗是有些殺氣,像是見過血的,兩相對比,自家遊擊大人又不發話,他們只能硬著頭皮聽從安排,路上都是提心吊膽。
幾個軍官倒是留了心眼,一路仔細觀察地形,以便遊擊大人和土匪們談不攏翻盤時能夠有路可逃。不曾想這太平營卻是為他們安排了酒肉,一時間高州兵們原形畢露,猜拳的猜拳,拚酒的拚酒,大快朵頤好不痛快,在那幫陪宴的太平營軍官的力勸下,留了心眼的軍官們也難免多喝了幾杯,一個個臉色通紅,打著酒嗝,走路都晃。
外面吃喝,裡面同樣也在吃喝。相較外面的大碗酒肉,裡面的酒席多少有些花樣。大碗小碟的擺了不少,菜式有葷有素,看著著實叫人饞嘴。
酒菜雖好,奈何吃飯的人卻無什麽心思,彼此都在猜測對方所為,自然而然吃得極其沉悶。
席間,雖然宋襄公刻意說了幾句笑話,想讓氣氛活躍一下,不過先前的事已讓雷先楚和龐天賜蒙了陰影,因此任他怎麽說,二人也不為所動,這氣氛自然也活躍不起來。
周士相象征性的敬了兩杯酒後,也不再與雷先楚假客氣,埋頭匆匆吃了幾口飯便放下筷子,見他放下筷子,雷先楚和龐天賜也不約而同的放下筷子,見他們都沒心思吃下去,周士相索性吩咐人撤去酒席,然後叫人奉上茶水。
拿起茶碗飲了口茶後,周士相看了眼雷先楚和龐天賜,卻是無話可說,鬼使神差的竟然說了句:“巡撫大人身體可好?”
這個問題讓雷先楚和龐天賜都是愕然,不知道的人聽了這問題首先想要的肯定是問話之人和巡撫大人有什麽關系,可顯而易見眼前的周士相和遠在高州的張巡撫並無關系,因此他這冒昧的問題讓人一時有些失措。
片刻,還是龐天賜道:“巡撫大人身體無恙,勞你關心了。”
“無癢就好,無恙就好。”
周士相乾笑兩聲,知道自己這問題問得唐突。
見狀,宋襄公出面說道:“不知二位此來羅定,張大人有何交待?”
雷先楚考量片刻,道:“巡撫大人原是讓本官前來與胡參將商洽羅定駐防之事,不想胡參將卻已身死,急切間本官卻不知與何人商洽此間之事,須得回高州問過巡撫大人的意思才能決定。”
聽了他這番話,周士相卻道:“雷大人,此間沒有外人,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此來可是存了吞並我太平營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