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縣?”
宋襄公愣在那裡,若他沒有記錯,這香山縣乃隸廣州府的上縣,這會已被清軍所佔,周士相怎的竟是想要往這地方去?以太平營目前的實力,想要從清軍手中搶佔香山不是癡人說夢嗎?
在他疑惑時,周士相已起身取來一幅地圖,卻是花了他兩天時間才畫成的廣東地圖。
為了這幅廣東地圖,周士相這兩天當真是絞盡腦汁,努力回憶後世的中國地圖,又問了林萬福等人,這才勉強將地圖畫了出來,雖然內中細節肯定有錯,不過大體框架應是正確的。至少,有這幅地圖在,太平營今後的行進方向就不會錯。
在古代,地圖可是軍國重器般的存在,平常百姓根本無法得見,加之交通不便,大多數人一輩子恐怕也不會走出離家百裡的地方,更加不知道何處是戰略要地,何處又是必奪之地,因此一旦百姓造反,在沒有地圖和有識之士幫助的情況下,往往隻局限在一地折騰,不能迅速佔據戰略要地,使後續無法發展,如此情形下,起義軍面對官軍自然是處處被動,極易為有地圖在手的官軍剿滅。
周士相手上沒有現成的廣東地圖,又沒有什麽GPRS衛星定位,單純依靠向導決定行軍路線實在太過危險,且太平營現在急需一個戰略規劃,所以他便自行畫了這幅廣東地圖,好使自己不致成為兩眼摸黑的瞎子。
在畫就這幅只能算是框架的粵省地圖的過程中,周士相更是下定決心待條件合適時就要組織太平營的參謀部,以便能夠有更專業的人才為太平營繪製更多、更專業的地圖。若是能做到連一個村鎮都能在地圖上仔細標明,道路上的一條小河、一口水井也都清楚列出,甚至於一座丘陵的高度都能測出,這份地圖的價值就絕不在十萬大軍之下。
可惜,現在的太平營連識字的人都沒幾個,想要有專業繪製地圖的人才簡直做夢,周士相甚至連參謀部的架子這會也搭不起來。萬事開頭難,不得已,眼下周士相也只能竭自己所能為太平營做更多的謀劃了。
“這是?”
宋襄公看著這幅用木炭畫成的地圖很是稀奇,仔細瞅了上面的地名後方恍然大悟,很是激動道:“這莫不是粵省的輿圖?”
輿圖就是古人對地圖的稱呼,這點有原身體主人秀才功名在身的周士相自然知道,他點頭道:“此確是粵省輿圖,先生請看,這個黑圈所在即為香山縣。”
周士相說著拿手指了特意標注的一個黑圈,這黑圈若是畫在後世地圖上,就是廣東中山、珠海、順德等地,面積很大,有兩三個市的面積之大,這會卻都屬於香山一個縣所轄。
宋襄公是做過知縣的,地圖自然看得懂,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個黑圈,看得極是仔細,半響,疑惑道:“千戶為何想要以香山為我太平營安身之所?”
“因為此地。”
周士相的手指往黑圈旁邊的一個實心黑點移了移,吐出一個地名:“澳門。”
“澳門?”
宋襄公定晴看去,這實心黑點緊鄰黑圈,若粗粗一看隻以為這黑點就是在黑圈之內,細細再看,才明白黑圈是黑圈,黑點是黑點。
“澳門?”
宋襄公喃喃數語,忽然想起一事,急道:“此地莫不就是那紅夷大炮的產地?”
紅夷大炮?
周士相一怔,旋即身體主人的記憶讓他醒悟,原來這紅夷大炮指得就是明朝從澳門葡萄牙人手中購買的火炮,清廷因紅夷有貶低他們之意,故將軍中從明軍手中繳獲的紅夷炮改為大將軍炮。
“確如先生所言,澳門所居白夷擅造火器,我朝天啟、崇禎年間曾在白夷手中購買很多紅夷炮。”
聽了周士相所言,宋襄公不禁道:“難道千戶想去香山的原因就是想從那些白夷手中購買紅夷炮?”
周士相搖了搖頭:“我們哪有這麽多銀子去跟白夷買炮,不過我想奪取香山的原因確是和澳門有關,只不過我們不是買,而是要想辦法造,不但造炮,還要造咱們的火銃。”
“造?”
宋襄公又愣在那裡,他可從未想過太平營能夠自己造炮,這營中連兵器都打不全,周士相卻想造炮,這,這,這實在是讓他難以置信,吃驚的看著周士相。
“買不如造,若不能造,買得再多又有何用?”
周士相不以為宋襄公是在想以太平營的條件不可能有造炮的機會,隻以為對方是認為買比造來得快,既能直接從白夷手中買,何必自家造這麽麻煩。
宋襄公見周士相誤會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埋怨道:“造炮造銃自然是好的,可問題是咱們拿什麽去造?又如何造?咱們眼下可是連兵器都不全呢,造炮造銃,這未免太...太長遠些了吧?”他不便說周士相癡人說夢,只能委婉提醒這事不太現實。
“一步步來吧,我們先到香山,然後再想辦法跟白夷接觸,先湊點銀子跟他們買上一些,然後再想辦法學他們的技術造咱們的炮,銃,至於銀子,活人不會被尿憋死,只要咱們有心,事情就能辦成。當初咱們不是誰也沒有想過能佔了羅定,又誰也沒想過能打敗德慶綠營嗎?可結果如何?咱們沒想到的事情可都實現了!”
宋襄公的問題其實周士相無法解答,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些問題到時候應該如何解決,但他既已下定決心去澳門,就必須用樂觀的態度化解宋襄公的疑問,爭取對方的支持。
“走一步看一步”和“看一步走一步”之間,周士相顯然選擇得是前者,不管前方面對什麽,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難,都不用怕,也不用管,只要目標定下就全力衝剌好了。人死吊朝天,大不了再死一回,這要死不了,就定要他狗滿韃好看!
周士相的樂觀是感染到了宋襄公,想到以前從未敢想的事正一件件的實現,宋襄公也不能不佩服周士相的判斷和決定十分正確,或者說是高瞻遠矚也不為過。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輕易被周士相帶進溝中,而是堅定的說道:“香山去不得!”
“為何去不得?”
周士相呆在那裡,不明白宋襄公怎麽這麽果斷毅然,以前他可不這樣啊。
宋襄公伸手一指周士相所畫黑圈上方那顯著的三個大字——“廣州府”,然後很是憂慮道:“香山離廣州太近,可以說就在廣州的眼皮底下,我們若是佔了那裡,廣州的清軍根本不必長途跋涉就能來打我們,到時,以咱們的力量能擋得住他們?要是打不過,咱們去那裡有什麽意義,屆時,又該往哪裡去?一個不慎,這香山可就是咱們的死地了。”
“不能力抗就智取,智取也不行咱們就跑。”周士相卻渾然沒有宋襄公的擔心,他似乎根本不懼廣州的清軍,在那揚眉說道:“我這有十六字對敵方針,先生聽著可行?”
“哪十六字?”宋襄公眉頭也是一揚。
周士相朗聲便道:“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
聽了這十六字,宋襄公眼前一亮,周士相那又補了一句,“若敵數路來,我就一路去。 香山境內並非平原,山陵甚多,又靠大海,真要打不過清軍,我們就藏起來等待時機,這清軍也是人,總不能死咬著我們不放,等到他松懈了,咱們就出來給他狠狠一擊,有十六字對敵方針在,這香山我們肯定能站住腳!”
“這十六字為何種戰法?”
“遊擊之戰!”
“遊擊之戰?”宋襄公微一沉吟,點頭道:“可行,不過就算咱們能頂住清軍的進攻,可羅定離香山上千裡,沿途到處都是清軍,我們如何過去?總不能裝上翅膀飛過去吧?”
要想到香山去,只有廣州一條陸路可通,若是不走陸路,唯有走大海,奈何太平營沒有水師。而走陸路的話,廣州就是掐在路上的一顆大釘子,不拔掉這顆釘子,太平營這上萬人想大搖大擺的到達廣州南邊的香山絕無可能。不過李定國數萬大軍都拿不下廣州的前哨新會這座小小縣城,太平營這千把兵就能打得下,然後從廣州清軍的眼皮底下跑到香山去?
宋襄公一臉鄭重的看著周士相,他雖然相信對方,也認可對方的本事,但事關太平營上萬人的性命和自家性命,他不能慎之又慎。若周士相不能給出一個可行的到達香山的辦法,他是絕對不會讚同進軍香山的。
“飛我們是飛不過去的,不過,我們可以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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