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中所有人都為這記耳光而震驚,且不敢相信。
她怎麽敢打原配嫡女耳光?
明目張膽不說,打了莫昕嵐後還敢威脅輔國公。
簡直無法無天,囂張跋扈!
本莫昕嵐傷透心的輔國公本不予在管她的事兒,然莫昕嵐臉頰紅腫,被繼母欺負的可憐樣,輔國公終究於心不忍,莫昕嵐畢竟是他疼愛十幾年的外孫女。
“女婿的家事,做嶽父長輩的不適合插手。”
“……薑首輔。”
輔國公面前站著淡定的薑首輔。
眼前的人身材不高,也無勇冠三軍的力氣,卻是公認的帝國最有力量的人之一,也是唯二能勸住神武帝的帝國首輔。
他同鎮國公長公主似友似敵,政見不和,可整個勳貴重臣階層都知曉,鎮國公長公主很佩服薑首輔。
薑氏一直鋒芒內斂,無欲無求,對輔國公等人很敬重,從沒想過壓莫冠傑原配一頭,這讓輔國公忘記了論起身份薑氏不弱於尋常的帝國公主。
神武帝生育能力極強,光皇子就有二十多個,公主更多。
后宮的公主一年都不一定能見神武帝一面,又哪來得帝寵?
帝國首輔的唯一掌 上明珠自然非比尋常,更何況薑氏還是莫昕嵐的母親,就算繼母管教女兒,也容不得輔國公插嘴。
尋常繼母大多會用捧殺或是背後下絆子,很少當人面教訓原配嫡女。
其實父母打兒女未必就是沒安好心。就連輔國公看兒女不聽話,也動過家法,打過兒女耳光。
薑氏的寶貝女兒剛剛脫險。罪魁禍首莫昕嵐又湊上去,誰能忍得住?
“嵐姐兒。”輔國公一把拽住莫昕嵐,歎息道:“同我回府。”
“外祖父……”
莫昕嵐眼底的期望破滅了,自己挨了繼母一巴掌,並被繼母尋借口趕出家門,父親權當看不到,外祖父也不為自己出頭。她……費盡心思保護父親,輔助父親,又有什麽意義?
既然他們才是一家人。莫昕嵐何必在意他們?
她唇邊勾起冷漠的笑容,傲然的凝視莫冠傑等人,“莫家既是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不過。你們總有一日會後悔的!並非我不孝順父親。而是您不給我機會。”
輔國公腦袋脹痛,再次後悔把外孫女一直留在自己身邊,莫冠傑如今已經是世襲三代的侯爺,在官場上又甚是有名望,多年積攢下的人脈不容小視,一飛衝天的勢力已成,就算是他難比莫冠傑。
他能護著莫昕嵐一時,卻護不住她一世。舅舅們再疼莫昕嵐,始終不如親生父親。
莫家才是莫昕嵐的根基!
是有人後悔。只是不知將來後悔的人是誰。
輔國公向莫冠傑道:“嵐姐兒說得是氣話,她再不好也是你女兒,你多多體諒她吧。”
“麻煩國公爺照料嵐姐兒。”
莫冠傑心也是肉長的,對莫昕嵐再多的愧疚也經不住這麽傷害,最後害威脅上他了,莫冠傑尤其難以忍受,對挨了巴掌的憐愛頓時少上幾分。
一番好意被兒女當做驢肝肺,又被莫昕嵐‘威脅’,莫冠傑更傷心了。
他本就不是受人威脅的人,別人給他的壓力越大,他越是能堅持。
輔國公哪會不明白莫冠傑的品行?
他默默的歎息一聲,領著莫昕嵐離去。
薑首輔隨後告辭離去,包圍侯府的五城兵馬司自然而然的撤走。
“爹。”
“阿九啊。”
莫冠傑書房去不了,薑氏又不理他,他只能歇息在廂房。
“還沒歇息?”
“睡不著。”
阿九上前為身穿單衣的莫冠傑披上褂子,順手挑亮了火燭,又續上一杯熱茶塞進莫冠傑手中,“您想二姐姐?還是想我娘?”
莫冠傑搖搖頭,讓阿九坐在自己身邊,“你放心,我沒怪你娘。”
即便薑氏鋒芒畢露,不似過去柔和溫柔,莫冠傑也是心悅薑氏的:
“你娘對嵐姐兒已經後下留情了,也虧著阿九你能證明並非嵐姐兒的人綁了你。嵐姐兒離開並非壞事,她鬥不過你娘,爭不過你,不如讓她去輔國公府,起碼在輔國公府她是獨一無二的,她更習慣輕松自在一些。”
再讓莫昕嵐留在莫家折騰下去,指不定得鬧出怎樣的禍事,須知薑氏就快生了,莫冠傑對尚未出世的孩子極為重視。
生兒子最好,莫雋詠將來也能多個臂膀。
“只要爹您仕途得意,高官顯貴,二姐姐在國公府上的日子並不難過。”
“鬼丫頭。”
莫冠傑並不否認,“你們姐妹個性太強,我能教好門下子弟,卻影響不了你們。也不知這是幸事,還是不幸。”
聽莫冠傑不曾責怪母親,阿九稍稍安心了一些,父母之間的事情,她不適合過多插手,多了一世的記憶和閱歷,阿九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盡量維護父母的夫妻關系。
只要他們覺得幸福,愉悅就好。
“今兒火災的事兒,我仔細想了想,除去二姐姐縱火外,有人想渾水摸魚害我性命。”
阿九始終無法忘記在火海中的無助,後怕若沒有陸叔叔,她早就灰飛煙滅了,在無情的火焰面前,凡人顯得而別脆弱。
“就算父親在外得罪了政敵,罪不及家人是官場上的潛規則,政敵絕不敢輕易使出害我性命的手段。”
政敵可以互相噴口水,雞蛋裡挑骨頭,為反對而反對,但輕易不敢下殺手鐧,除非魚死網破之時。
莫冠傑讚同的點點頭。
“我回京不過兩年。唯一同我結怨的人是寒清雅,陛下打壓寒家的勢力,寒家尚存的勢力歸於太子。寒清雅如今正處困境,她同麗妃娘娘在宮中生活不易,她同二姐姐交情不深,二姐姐對人的戒心很重,放火燒書房這麽大的事兒輕易不會走漏風聲。”
“你的意思是……”莫冠傑汗毛不寒而栗。
“沒錯,我推斷八成是家裡人做得。”
阿九篤定的說道:“只有家裡人才能對二姐姐的動向了若指掌,也只有內鬼指路。黑衣人才能無聲無息的綁走我,並曉得書房在哪,順利的逃脫。一直侍奉我的靈珊有功夫護身。黑衣人能在幾招內迷昏靈珊,他的功夫深不可測。“
“靈珊有功夫?她是……是不是誰得人?”
莫冠傑想到了無孔不入的廠衛。
“不管是誰的人,靈珊對我並沒惡意,對莫家也沒壞心。爹。對你忠心耿耿的人未必大用,靈珊等人未嘗不會盡忠職守。”
“說得也是,嗯?”
莫冠傑驚訝的看向阿九,喃喃的自語:“你不會是懷疑……懷疑……”
阿九撅嘴,起身向外走,莫冠傑連忙抓住阿九的胳膊,“乖,阿九乖。是我錯了。”
“無論娘生得是妹妹還是弟弟,將來的前程自有我照顧安排。總不會比三哥差,您若是疑心我跟娘,怕我們惦記世子之位,趁早放我娘離去,彼此還有個美好的記憶。懷疑枕邊人是最傷人的!”
莫冠傑對阿九陪著笑臉,“你懷疑誰?”
“三哥的性情您也曉得,善良,有原則,厭惡後宅的紛爭,其實他未必看重世子位置。”
阿九對莫雋詠挺欣賞的,“若說誰最在意世子位置就屬二姐姐了,遂她放火燒書房的事兒絕會瞞得三哥死死的,一旦事跡敗漏也牽連不到三哥身上去。”
莫冠傑越發愧疚方才自己的疑心,重重的錘了捶腦袋,真真是犯渾地可以,傷了阿九的心啊,“家裡還有誰?”
“爹忘了八姐姐嗎?”
“她?!”莫冠傑先是震驚,隨後搖頭否定,“卿姐不可能。”
“在您眼裡八姐姐是老實的,識大體的,不爭的。可我看八姐姐心機深沉,外柔內剛,胸中有溝壑,手中握有一些人脈。”
“你是不是看錯卿姐兒?”
莫冠傑就沒在意過莫昕卿。
“她從六歲起每年中的大半年都會在老家陪伴祖母,爹出生的地方,您比我明白老家的民風是什麽樣的,八姐姐就算不如二姐姐得輔國公的疼愛,帝都的奢華遠不是老家可比。若祖母是個明事理的,八姐姐跟在她身邊也是好事,祖母一直偏心大伯父,八姐姐不是傻子,有福不享,非要跟著祖母受氣。”
阿九眸色凝重,“以八姐姐的聰慧不難看出祖母對您的影響有限,即便她百般討好祖母也得不到任何好處。當然也有可能她同祖母投緣,您別忘了,八姐姐是同當初的韓國夫人一起回京的,當年韓國夫人身邊往來皆為權貴,韓國夫人眼光可是很挑剔的,八姐姐能得韓國夫人看重,她的言行,才學定然不凡。且她回京箭射紈絝子弟,氣勢逼人,她行事落落大方,能是祖母教出來的?”
“她另有名師?”
“天分再好,沒名師指導也會泯於眾人之中。”
“有人指點她是好事,她為何要隱瞞?因她是庶出?還是……”
莫冠傑謹慎起來,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單看方才莫昕卿冷靜從容的安排就顯出不凡來,萬一阿九沒能逃出來,灼華悲傷欲絕自是饒不了莫昕嵐,和阿九同歲的莫昕卿沒準會被灼華當做阿九的替代者。
她們是親姐妹,容貌又都極是出色,自然有幾分相似的神韻。
“二姐姐一直說爹有禍事,對許伯父,您還是要慎重一些,不過朝堂上的事兒總有轉機,就算將來惹下麻煩,全家齊心未嘗不能化解。總不能怕事就不同人相交。”
“嗯。”莫冠傑點頭。
“防患於未然才是正道,若是八姐姐果真能調動有著死士身手的人,爹,這不僅可怕,而且是極為危險的。帝國一統天下將近二十年,百姓臣服,國泰民安,但其余三國的復國勢力並未放棄。他們大多隱藏在暗處伺機而動,而且聽說紅花盟等組織大多是由身手極好的死士組成的。 陛下最無法容忍的背叛就是同復國勢力有所牽連。”
莫冠傑倒吸一口涼氣,神武帝對不忠之臣下手絕不留情,對復國勢力更是深惡痛絕,恨不得把他們斬草除根,挫骨揚灰。
“不過同八姐姐有所關聯的人也有可能是廠衛,陸叔叔卸任北鎮撫司指揮使,可他對廠衛的了解很深,您不妨尋個機會問問他。除了今日的事,我不好再見陸叔叔的。”
“陸賢弟……哎,年輕啊,我都有些叫不出口了,以後你也別叫他叔叔了,我看他的年歲都不一定超過二十歲。”
阿九眸色變了變,慢慢的收攏手指,淡淡一笑:“您同他相交還看年歲不成?”
“齊王的昏話阿九你別往心裡去,陸……天養並非齊王殿下所說鍾情於你。”
阿九心底略有一絲不悅,把帶來的折子遞給莫冠傑,“您看看若是沒問題就謄抄一份,明日一早呈給陛下。取信於陛下最為重要。咱們沒有足夠的人手查清楚黑衣人,陛下的廠衛可不是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