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回來，向杜采萱說:“趙姨娘她們要我多謝奶奶的荔枝，又說沒什麽可給奶奶的，真是不好意思了。”

　　杜采萱已卸了釵環首飾，披著頭髮坐著看書。“這有什麽，不過是沾了二奶奶的光罷了，姨娘們還這樣客氣……倒是二奶奶那邊，真有些過意不去了。”這就掩了書卷，托著腮想了片刻，卻忽的問道:“四爺沒嘗嘗?”

　　“啊?”桂枝驚訝一聲，“四爺不在海棠苑。”

　　“哦?”杜采萱用質問的眼神看著桂枝，卻也沒在問下去，隻說:“晚了，你也去歇著吧。”

　　桂枝退下，心中納罕道:“四奶奶知道四爺要去海棠苑?她必定是知道的，不然怎麽會教那繡兒出來爭寵呢！”杜采萱這邊卻更是疑惑了，要桂枝過去送一趟荔枝，不過就是為了看看溫雲泰在不在趙姨娘的屋裡，桂枝不像說謊，也沒必要說這個謊，那溫雲泰沒去看趙姨娘?

　　帶著這個疑問在床上躺了一陣，琢磨了一陣該如何弄清楚這個問題，不一會兒功夫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綺兒在幾日後帶給她的，順便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她那些新奇的花樣格外受歡迎。

　　“真的?”杜采萱一聽，就笑彎了眼睛，“這樣最好，我還當會賣不出去呢！”

　　“怎麽會?奶奶這樣心思，怕是沒有第二人能想得出來了！”綺兒這讚美的語氣恰到好處，讓人聽了格外舒服。

　　杜采萱只是笑著，“那我再多畫一些。”

　　綺兒點了點頭，揪著自己的衣角，欲言又止。杜采萱飲了一口茶，就問:“有事不妨直說……”

　　綺兒這才放開了衣角，搓著雙手，道:“綺兒有個想法，是個掙錢的好法子，只怕奶奶聽了不高興。”

　　杜采萱心中一樂，這丫頭好呀，還會替她想主意呢！臉上卻依舊表現的淡淡的，道:“先說出來聽聽，說錯了我隻當你沒聽見，說得對就照著你的意思辦。”

　　綺兒輕輕點頭，道:“上次我把您畫的花樣拿去給幾位小姐妹繡，我們繡完之後自己都喜歡的緊，各自都留了幾條……”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抬頭看杜采萱的臉色，杜采萱示意她繼續，“有個姐妹不小心，掉了出來，被二奶奶看見了，二奶奶一見也非常喜歡，也就要了一條，我們也不敢說出是奶奶畫的樣子……”

　　綺兒還沒說到這和掙錢有什麽關系，可杜采萱已隱隱的猜到了一點。

　　綺兒又繼續說:“我想來，這花樣隻賣往戎國是不是可惜了?只看二奶奶這邊就知道，靈國人也是喜歡的，奶奶若是同意，綺兒也想在靈國賣?”

　　果然是個聰明丫頭。不過杜采萱沒想到這事兒會牽扯到二奶奶，既如此，那不妨把思路打開，把這偷偷摸摸的生意轉成光明正大的，豈非更好?

　　綺兒卻沒有這般樂觀。“二奶奶是不會看上這樣生意的吧?”

　　嫌賺的少?那杜采萱腦子裡可是有大把的主意等著呢。這些日子，她沒少琢磨。她一沒本錢，二沒門路，三沒手藝，有的只是創意。可二奶奶有本錢，二奶奶有門路，她底下的小丫頭們有手藝，把這些東西綜合在一起，再加上她的創意，不也能做起一門生意來?

　　“這個……我自會跟她說。”杜采萱沉吟道，心中的喜悅之情難以克制，“這些日子，你需要做的就是多給我找些繡工精良的丫頭、婆子，不管是不是咱們家的都成，能賺錢的事情，大家都不會拒絕的。”

　　“奶奶的意思是?”綺兒有些懂，又有些不懂。這於她不過是賺點零花錢，攢點私房錢的方式，而在杜采萱這裡卻成了另一種樣子，她怔怔的問了一句:“奶奶是想成立的繡坊?”

　　杜采萱就是這個意思，衝她抿嘴一笑，“我有這個打算，但得通過二奶奶才行。你哪個小姐妹不小心掉了帕子?”

　　綺兒道:“就是二奶奶身邊的貼身丫頭梅心。”

　　“哦……”杜采萱點頭，“你隻管找我的吩咐去找人就是，但不要說得太明白，等二奶奶這邊定下來，再詳說。”

　　“是，綺兒明白。”綺兒道，“那我先回去準備了。”

　　綺兒這話音剛落，就聽得門咯吱了一聲，杜采萱笑了笑，示意綺兒先不要動。兩人齊齊看向門口，就見一個人影閃了過去。

　　杜采萱這才向綺兒道:“有人一直在防著我呢，好在我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綺兒向杜采萱輕輕一福:“奶奶也該當心些才是。奶奶把姐姐給四爺收了房，趙姨娘隻當是奶奶從中作梗，恨奶奶恨的是牙癢癢……”這就把那日繡兒背詩勾走了溫雲泰一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又說這些時日也都是繡兒伺候溫雲泰在寄暢新苑，那趙姨娘氣得翻白眼，卻沒有辦法。

　　杜采萱聽後，啞然失笑，“你姐姐果然是個厲害的！可倒是為難了我，替她背了這黑鍋！”

　　“那我代姐姐賠不是了。”

　　杜采萱擺手，“罷罷罷，這些氣沒有你姐姐我也是要受的，倒是有了她，還替我分擔了些。”

　　綺兒不自在的笑了笑，方告安退出去。

　　杜采萱解開那日心中迷惑，再想這姐妹二人，倒真是難得的很。

　　這剛才榻上舒緩了下筋骨，桂枝就走進來，打水給杜采萱洗漱。杜采萱看著她，心裡又煩悶起來，其他事情都有了張羅，倒是這桂枝成日家的在她眼前晃悠，卻想不出一個解決辦法。

　　一輪紅日掙脫了地平線的束縛，迸發出勃勃生機……

　　杜采萱今日格外精神，她一早起來，沒有要桂枝給她梳頭，而是自己動手盤起了頭髮。從額前取出一綹頭髮，分成三股，編成小股麻花，直到耳根，用繩圈固定了。這又將剩下的頭髮綁成馬尾，分成兩股，纏繞在一起，挽成團，又扯成一個花苞。這是將那小股麻花辮纏繞在花苞上，用一根木簪固定了。

　　她對鏡泯然一笑，當日在學校裡擺弄頭髮的這點本事還是有的，這個盤發又清新又嫵媚，在這個年代更勝在簡單別致。而最特別的一點是，這個法式最適合佩戴她自己做的小朵絹花。這絹花狀如一朵朵小玫瑰，是用一條條的細布做成的，用針線縫合，用鐵線連了起來，做成了頭箍，箍在那股麻花辮上再合適不過。

　　她對鏡自照，取出一對珍珠耳墜，樣子簡單才不好搶了頭髮的鏡。

　　桂枝一見了她，連禮數也忘了，隻管睜大眼睛盯著她看了半日，方道:“奶奶梳得這是什麽頭?這樣新奇……”

　　杜采萱挑了挑眉毛，“先別說新奇不新奇，倒是說說好不好看?”

　　這話問的，桂枝能說不好看嗎?

　　桂枝笨拙的點了點頭。

　　杜采萱咯咯一笑，掏出絹子掩了口，露出了白色絲絹一角的那朵嬌豔的鬱金香。

　　又是個新奇花樣。

　　杜采萱從她身邊擦過，“我去給老太太請安了，你看著家裡。”

　　桂枝應了一聲。看著杜采萱遠去的背影，這就是那天跟綺兒說起的新奇花樣嗎?這樣的打扮真是別有一番韻味，四爺會喜歡嗎?還梳一個這樣的頭，去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會喜歡嗎?

　　杜采萱又不是為了取悅溫雲泰和溫母，她是為了吸引大奶奶和二奶奶的眼球。

　　這兩位年輕婦人，尤其是二奶奶，必定會喜歡新奇的玩意兒。不然她也不會看上梅心不小心掉落的那塊鬱金香絲帕。

　　不出她所料，今日這樣的裝扮，引來了老太太屋裡的丫鬟媳婦所有的目光。有人嘖嘖稱奇，有人暗暗撇嘴，卻也不敢說不好看。

　　第一個先說話的是溫雲容。平日她對杜采萱一向采取的態度都是視而不見，哪怕自己還有一樁大事要有勞杜采萱，可那又不是她的安排，因此對杜采萱也是不冷不淡的。

　　“四嫂，這發式真好看！”溫雲容這是真心讚美，“四嫂能不能教教我，趕明兒我也弄一個。”她又看著那根發箍，“還有，那是什麽新奇頭飾，是一朵一朵的小花嗎?”

　　杜采萱撫了撫頭，“自己閑來無事， 用碎布條縫的。三妹若是喜歡，我得閑了再給你做一個就是了，就怕你先這東西粗鄙，不似那些金呀玉啊的！”

　　溫母揮了揮手，“這話我就不喜了！咱們雖然是名門望族，可也不能整日穿金戴銀的，那樣就俗了！你能用一個邊邊角角的碎布料做出這樣精致的頭飾來，又不俗氣，又大方好看，泰兒媳婦，這點連我這個老祖宗也對你刮目相看了！”

　　杜采萱低頭一笑，“老祖宗謬讚了！”又拿出絲絹拭了下嘴角。二奶奶可是在一旁一直關注著她的髮型呢！

　　溫母喜笑顏開，“我自來聽說泰兒媳婦心靈手巧，以前是沒機會見識，今日這一見，算是知道了。”又指了指身邊的雲容，“你沒事兒就教一教她，整日叨擾的我怪煩的。”

　　杜采萱應了下來。

　　大奶奶和二奶奶也都對著髮型、頭飾稱讚了一番，不提也罷。

　　出了老太太的屋門，已經有人等著大奶奶去對牌子了，她就匆匆的跟著婆子走了，這裡就剩下二奶奶、杜采萱和梅心。

　　“四弟妹?”二奶奶輕輕拿起她的手，取出她手裡的絲帕，又掏出自己的絲帕，比了一比，問:“這個花樣是你畫的?”

　　杜采萱故作驚訝，“喲，這本是我閑來無事時畫的，怎麽二嫂也知道這花樣?”

　　二奶奶用眼角瞥瞥身邊的梅心，“原是她的東西，我喜歡就問她要了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