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初入職場的年輕人無不雄心勃勃,想要乾一番事業,但現實往往會讓他們四處碰壁。澀澤榮一眼下大概就處在這種階段。朱一凡理解他的這種心情,也希望此人將來能為己所用。
“你的前任是怎麽做的?”朱一凡問道。
“向盯人借貸。”澀澤答道。所謂町人也就是士農工商中對工商,主要是商人的一種稱呼。
這些日本大名位高權重,雄踞一方,卻個個都是負債翁,這在中國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朱一凡不知自己是該鄙夷他們還是該佩服他們。
“町人為何如此有錢?”朱一凡又問。
澀澤榮一想了一會兒,緩緩說道:“町人能做買賣,低進高出,自然也就有錢了。”
非常實在的回答。
“那我們為什麽就不能也做點買賣呢?”朱一凡笑道。
“可……可我們都是武士啊!”澀澤榮一驚訝地張大了嘴。
“武士為什麽就不能做買賣?”朱一凡不以為然道。
“町人唯利是圖,為富不仁,武士豈可為之?何況幕府也明令禁止啊!”澀澤榮一回答得理直氣壯。
“幕府明令禁止?他們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町奉行都在他們的掌管之下,他們當然用不著做買賣。”朱一凡冷笑道。
“這……這……”朱一凡這離經叛道的言辭讓澀澤榮一瞠目結舌。
“孔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又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可見,聖人也不排斥富貴嘛!”朱一凡回憶著看過的澀澤榮一所著的《論語與算盤》,心中暗暗好笑:這才是真正的關夫子面前舞大刀。
見澀澤榮一期期艾艾的模樣,朱一凡笑道:“澀澤君其實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蕭規曹隨,前任怎麽辦的,你也怎麽辦,繼續向町人借貸。反正蚤多不癢,債多不愁,其他藩國也都是這個情況,慶喜閣下斷不能怪罪到你的頭上。”
這樣的話我還來找你乾嗎?澀澤榮一盡管心中腹誹,但抱著一線希望地問道:“那還有一條路呢?”
“還有一條路,無非就是開源節流四字。”朱一凡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節流就不去多說了,我相信澀澤君能做得很好。但牙縫裡省下的錢畢竟有限,所以最關鍵的還在於開源。開源嘛,加重貢米肯定是不行的,農民已經夠苦的了。那就只剩下一種辦法,利用封地的資源經商。”
“還是得經商啊?”澀澤一臉的苦色。
“我說的經商,也不是要澀澤君親自去經商,可以暗中扶植幾個控制得主的町人,讓他們出面去做。”朱一凡笑道。
“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澀澤沉吟道,“我回去就向主公請示一下。”
“如果你要向慶喜閣下請示的話,那你還是繼續去向大阪的町人借貸吧。”朱一凡哂然一笑。
“這是為何?”澀澤不解道。
“據我對慶喜君的了解,他十有八九是不會答應的,即便他有一絲的心動,被你這麽一匯報,自然也就膽怯了。”朱一凡答道。
“可這麽大的事,怎麽能不向主公匯報呢?”澀澤愕然道。
“為人臣者,要有決斷,也要有擔當。”朱一凡正色道,“若是什麽事都得向主公匯報,什麽事都要等主公來決定,那還要我們這些幕臣作甚?”
“一凡君的意思是,我們瞞著主公做,若是幕府發現了,怪罪下來,主公也並不知情,有什麽處罰都由我來領受。”澀澤榮一總算明白了過來,但讓朱一凡不解的是,澀澤臉上並沒有流露出他意料之中的退縮之色,而是一臉的信奮,兩眼閃閃放光。
“這可是有一定風險的哦。”朱一凡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能為慶喜閣下頂罪,那是我澀澤榮一最大的榮幸。”澀澤毫不猶豫地說道。
感情這小子的興奮並不是為了經商能掙錢,而是為了能有機會給主公頂罪。朱一凡是徹底無語了。
“一凡君,你看我該從什麽地方著手為何?”澀澤倒是開始興致勃**來。
“要做買賣,最主要的是人財物三樣東西。人指的是經商者,財指的是經商的本錢,物指的當然是你準備經營的貨物。”本想著把澀澤榮一這一經商天才招攬到自己身邊,但見視了他對慶喜的死忠後,朱一凡有點意興闌珊,下起了逐客令,“好了,澀澤君先回去考慮一下這人財物的問題,後天你跟我去趟長崎吧,到時我們再詳談。”
還處在興奮中的澀澤無奈之下隻得告辭。可澀澤剛走,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齊昭走進了書房。
“一凡君,好膽量!能讓井伊直弼吃癟的人,幕府也找不出幾個來。”說著,齊昭還大大咧咧地拍了下朱一凡的肩膀。
對於齊昭未經通報直闖書房,朱一凡心中不悅,自顧坐了下來,沒好氣道;’就言辭上佔了點小便宜,江戶大人值得這麽高興嗎?”
齊昭倒也不惱, 揮退送茶的小廝後,在朱一凡對面坐定,身子前傾,壓低聲音問道:“聽慶喜閣下說上臈禦年寄單獨見了你,她說了些什麽?”
“她向我轉述了本壽院的一句話。”朱一凡隨口答道。
“什麽話?”齊昭追問道。
“本壽院說了,要是慶喜當了世子,她們寧願去死。”朱一凡也不隱瞞。
“啪”的一聲,齊昭狠狠地拍了一記桌面,狠狠罵道:“八格,這些個臭女人。”
“水戶大人,你先別生氣,生氣也沒用。”朱一凡目光灼灼地看著齊昭,“你讓我陪著慶喜去見將軍,其實就是因為上臈禦年寄跟我有些香火之情,讓我去探聽消息的,是嗎?”
“你提這幹什麽?”齊昭有些詫異,“我不都跟你說過了嘛。”
“但你卻沒告訴我,大奧的這三個女人為什麽這麽不待見慶喜。”朱一凡沉聲問道。這個問題,他在昨天回來的路上問過一橋慶喜,一橋慶喜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掩飾著什麽,只是推脫自己和將軍的血緣隔得遠了。但他知道一定沒這麽簡單,同樣,他聞問起來也就不唐突了。
讓朱一凡詫異的是,堂堂的水戶藩家督聽他這麽一問,臉上竟然泛起了些許紅色,神態也變得忸怩起來。(這些天在外出差,更新不正常。明日開始日均兩更,還望新老書友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