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舜水的筆記自然是繁體字寫的,加上文言文,晦澀難懂,朱一凡看得很慢也很累,直到中午才看了一小部分,還只看明白了六七分,但靠本身的歷史知識,連蒙帶猜,總算對朱舜水來日本人之前的經歷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在朱一凡看來,朱舜水這便宜老祖應該是個很奇怪的人。出身於書香門第,祖上跟朱元璋還帶著親戚關系,參加了科舉,卻又不願為官。但在大明亡國之後,卻成了一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的銅豌豆式的瘋狂反清複明分子,幾經生死,直到複明無望,依舊不願剃發降清,最終拋舍家小,流亡日本,老死異鄉。
這大概就是古代中國知識分子不求富貴,不計生死,但視名節如天的一種氣節吧,朱一凡能理解也很佩服,但自忖是做不來的,他就一俗人嘛。
在書房草草用過午飯,朱一凡感覺有點倦意,見書房屏風後有一小床,便和衣躺了上去,想著眯一會起來繼續看朱舜水的筆記。
迷迷糊糊之間,卻聽到開門的聲音。睜眼一看,一個小姓溜了進來,就站在床前。朱一凡認得,這應該是自己貼身的小廝,名叫阿福。
“有事嘛?”朱一凡有些生氣,暗罵原來的自己是怎麽仆人的,門都不敲,一點規矩也沒有。
“老爺,要小的伺候您睡覺嗎?”阿福清秀得有些女性化的臉上紅撲撲的,臉上竟然帶著一抹。
朱一凡一愣之下,隨即隻覺得菊花一緊,心中一陣惡心。因為他明白了,原來的朱一凡竟還有斷袖之癖。
“不用,滾出去!”朱一凡這種的東西可不感興趣,他難以想像二個男人間也能有床第之歡,拚刺刀嗎?
阿福嚇了一跳,隨即逃一般地出去了。
朱一凡感受到了他臨走時的震驚、不解、哀怨和兩行清淚。
“真是作孽啊!朱一凡。身為家老,家中女人成群,還弄什麽孌童,你看把人家小男孩招惹成什麽樣了?”朱一凡暗暗搖頭。不過朱一凡也知道,在幕府時代武士道盛行時,孌童之癖竟是風雅的喜好,風行於武士、大名之間。在某種意義上,也正是由於斷袖情節,某些家臣才會在主子離世時,前赴後繼,慷慨剖腹就死,其間竟有些殉情的意味。
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啊!
被阿福來了這麽一出,朱一凡也沒了睡意,便起身繼續看書。但這效率更慢了,因為他總覺得自己的菊花處怪怪的,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臨近黃昏,朱一凡合上筆記,正準備回內庭吃晚飯。阿福帶著另一個小姓走了進來,給他更衣,除去長袍,換上了緊身、短打式的衣服,並跟他說該去練武了。
朱一凡並不感到詫異,從裝病的那天早上和今天來看,他原本的生活是很有規律的,每天都有固定的模式,現在該是他練武的時辰。
提起練武,朱一凡頓時有些興奮。
在現代,城市青年中練跆拳道的已遠遠超過練中國傳統武學的。但朱一凡卻可以說是個國術高手。
他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叫小武,他的父親老武是嶽家拳的高手,據說也是當世該拳種的掌門。他教兒子練武的時候朱一凡總在一邊看,感到好玩,便跟著瞎學。沒想到,這一學之下,被老武視作練武奇才,竟找到朱一凡的父親要受他為徒,並預言朱一凡能成為武學大師,將來要將衣缽相傳。
一來武學在現代社會除了強身以外沒什麽用處,除非你能像成龍、李連傑一樣,二來怕因此影響朱一凡的學業,所以他的父親就婉言拒絕了。
但朱一凡卻瞞著父親偷偷跟著老武練,因為在深受金庸古龍小說影響的中國,成為“大俠”、“高手”對與一個九歲的男孩來說,力實在太大了。
後來他父親也察覺了,但見他實在喜歡,學習也未見有所影響,加上對身體總有好處,便也隨他去了。
就這樣,朱一凡從九歲開始直到去外地上大學,跟老武足足練了十年的嶽家拳。老武的眼光不錯,朱一凡確實在這方面頗具天賦,在他十八歲那年,老武便已不是他的對手。
隨著年齡的增大,大俠已不是朱一凡的夢想,他不再崇尚武力,而是認為智慧和知識才是當代人生存的根本。他的一身武功隻不過是健體防身的一項技能。
但現在不同了,他來到了冷兵器尚未過時的年代,又是武士當道的年代,他的嶽家拳說不定就能派上用處了。他不由暗暗慶幸自己一直堅持練習,沒把功夫擱下。
花園裡有一塊空地,這就是朱家的練武場地。
朱一凡來到練武場的時候,朱一忠和一個身材高大,武士裝束的年輕人已經在等他了。
“五弟,這就是名滿三大道場的劍道高手小野鐵太郎君,從今天開始,就由他來傳授五弟劍術。”朱一忠介紹道。
朱一凡暗暗松了一口氣。他隻怕教練是舊人,那就不知該怎樣展現自己的水平了?現在來了個新人,大家都不熟,就不成問題了。至於三大道場是什麽,那隻能慢慢了解了。
“鐵太郎見過一凡閣下,請多關照。”小野鐵太郎上來見禮。他真不像是日本人,身高足有一米九零開外。
“久聞小野君劍術高超,能受教於閣下,一凡不甚榮幸。”朱一凡客套了一句。
朱一忠走後,小野先向朱一凡介紹了所傳劍術的起源和特點。
劍術名為北辰一刀流,創始人為千葉周作成政。該流派講求技術和攻防藝術性,是突出“位、形、意”的劍術派別,講求“合乎天地之理,以法度出刀,以心意收刀”也就是指要求練劍者做到“瞬息心氣力一致”。主張刀的構行,宜常持下段或星眼,如此即不佔攻擊的先機,但卻可隨著敵人的動向,作三段四段自由自在地去應對。
簡單地介紹過後,小野拿來竹刀跟護具,開始傳授。
先教了朱一凡一招刺劍,即力達劍尖,臂與劍成一直線向前刺出。
武學都是相通的,如此簡單的招式對勤練過十多年武功的朱一凡來講,那也太小兒科了。他照著小野的樣子一劍刺出,其架勢與小野已無兩樣。
小野吃驚地看了朱一凡一眼,又傳他劈劍。朱一凡又是一劍達標。
隨後則是掛劍、撩劍、雲劍、架劍、架劍、立劍、點劍、崩劍、截劍、抱劍、穿劍、斬劍、剪腕花和撩腕花。朱一凡同樣是一劍就過關。
“一凡閣下莫非學過北辰一刀流?”小野的雙眼瞪得有如銅鈴,朱一凡的表現令他驚訝萬分。
“沒有,在下沒學過。”朱一凡老老實實地回答。
“一凡閣下當真是劍術天才啊!鐵太郎無以為教。”小野讚歎不已。
“僅會個招式,猶如紙上談兵,又有何用?還望小野君多多指點。”朱一凡一副好學生的模樣。
“來,請閣下戴上護具,你我比試一下。”朱一凡的神奇表現,引得小野興致大增。
二人戴著護具,手持竹劍拉開了架式。
朱一凡是第一次這樣比試,不知該如何行動;小野則是擅長在對手攻擊時,抓住動作中的破綻一擊製勝。所以二人擺出起勢之後,都凝神靜氣,佇立原地,好似雕像般紋絲不動。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終於,小野踏前一步,試圖先發製人;朱一凡也立即發力,間不容發之際,隻聽得“啪”的一記,二人竹刀相擊的聲音清脆地炸裂開來,響徹整個花園;朱一凡過成功地打中了小野的肩頭,而小野的竹劍也同時擊中了朱一凡的護手。
平分秋色!朱一凡和小野相視一笑,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