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血腥味道逐漸在空中緩緩飄散,賜香緊緊抱著共襄,卻聽到緋越從嘴巴裡吐出來斷斷續續的話語。
“賜香!”
賜香神情複雜的看向了似乎虛弱至極的緋越,心頭之前對他的恨意竟然衝淡了一點點。
“賜香!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這個丫頭甚是有趣,”緋越的眼睛直直盯著密室的屋頂,沒有絲毫的神采。
賜香別過了臉,不敢去看他的臉,盡管與共襄並排躺在一處,離著她也很近。
“我其實很嫉妒共襄,嫉妒他怎麽可以擁有你?”
“別說了!”賜香實在不想聽下去,“存著些力氣,我想法子煉製丹藥讓你活下去。”
“呵!不要自欺欺人了!”緋越一貫的挑起了唇角,帶著些許戲謔,一如在桃花谷的時候,“好得你也是八品丹師,一個人若是身子裡沒有一滴血會是個什麽樣子?呵呵……”
賜香一怔,不自然的別過臉,她承認自己自私了。她隻想讓共襄活著,其余的一切都不是她考慮的范圍。
“誰?”盤坐在門口指揮著蠱蟲的夜懷律猛的喊了一聲。
賜香心頭一慌,忙站了起來拔出了腰間容馨兒送給她的短劍。桃花夫人早已經將這裡派人守了起來,竟然還有人能闖進來。
門口登時傳來一陣騷動,夜懷律的身形一頓,密室的門猛地被人推開,閃進來一個人。一襲純白色衣衫宛若刀劍般刺了進來直逼賜香等人而來。
那人的速度很快,武功招式甚是詭異,賜香同夜懷律兩個人也不能將他攔住。那人也沒有傷害賜香等人的意思,而是徑直走到了緋越的身邊。
外面的桃花夫人帶著一批侍從緊張的立在門口。夜懷律倒是臨危不懼,衝門口的桃花夫人沉穩道:“娘娘。請將密室的門關上,不要將蠱蟲放走了。”
桃花夫人也沒有想到墨羽竟然闖到了這裡,而且看起來似乎功力更加精進了一層。
“玉墨!你想幹什麽?!!”桃花夫人驚異莫名。雖然已經昭告天下,玉墨被立為下一任的皇帝,連德隆的稱號也已經商量妥當。
可是這一切都以緋越的生命為代價,加上陶家的實力還是不容小視的,玉墨此時若是想憑借自己的能力將陶家一舉消滅卻也是不可能的。
此番前太子玉墨隻身一人來到了桃花夫人的地盤倒是令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一面親自進來質問。另一面暗中吩咐外面重重圍上來的禦林軍提高戒備。
那些沒用的東西。竟然那麽多人卻攔不住玉墨一個,熟不知賜香留下來的那枚丹藥已經讓玉墨功力提升到了極大的高度。
墨羽教主並沒有理會桃花夫人,而是彎腰將緋越的穴位封閉了。將他從血池中抱了出來。
“不可!!”桃花夫人的眼眸中顯露出一抹絕望,緋越是他的兒子難不成共襄就不是嗎?
玉墨將已經奄奄一息的緋越放在另一處乾淨的軟榻上,轉身衝夜懷律冷冷道:“替他將傷口裹好,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賜香沒想到會半路發生這樣的變故,心頭更是疼痛難安。不禁苦笑著走到共襄身邊,輕撫著他滲滿汗珠的額頭。緋越的血已經有多半兒將他體內的壞血換掉了,此番這最後的一步活路卻也被墨羽教主堵死了。
“玉墨!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的兒子緋越已經答應了……”
“我再也不會犧牲他一分一毫。”墨羽神情複雜的看著面前這個自己深愛至此,卻又深恨至此的女人。又轉過頭看著另一個血池中被自己所害脆弱到隨時會消失的親生兒子。
他頓了頓轉身衝桃花夫人道:“你出去!”
“你要做什麽?你究竟要做什麽?”桃花夫人衝了過去,帶著萬般的憎惡,被墨羽一把抓住了手臂,盯視著她絕望的眸子。
他眼眸中的無窮算計終於化為了一絲疼惜:“剩下的血由我來!他也是我的兒子!”
桃花夫人不相信的看著墨羽,以為自己聽錯了。
“賜香大師。請你扶著桃花夫人出去!”
“我……”這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她猛地意識到墨羽是要用自己的血將共襄救活。
“你放心,我會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共襄!”
賜香盡管有萬般不舍。可還是咬著牙扶著桃花夫人走了出去。興許這一次一向心狠手辣的魔教教主能真的將他的兒子救活,而不是一次次將自己的兒子送進地獄的邊緣。
這一夜注定是不眠的,誰也沒有預料到即將登上南昭最頂峰的墨羽會冒著被桃花夫人扣押的危險,親自前來救自己的兩個兒子。
夜懷律也是心頭萬分激動,說句實在話他也不想緋越這樣一個練蠱奇才就這樣隕落了。
賜香也不敢走遠了,將桃花夫人送去軒閣內休息,自己卻守在密室外間的倒廈中。連著幾天的疲憊將她身上的力氣幾乎消耗殆盡,實在撐不住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那麽多個難熬的日日夜夜撐著熬了過來,竟然在這最危急的關頭不可思議的睡著了。
夢境中的共襄依然是美好的,一襲純白色的羽袍,風華絕代的臉上唇角永遠掛著戲謔的笑容。帶著些玩世不恭,還有一點點憤世嫉俗。
他衝她微笑著,似乎在說她傻乎乎的不喑世事。
“香兒!”溫潤的手掌撫上了她的臉,讓她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境。
“香兒!”又喚了一聲。
賜香的眼角落下一滴淚水,不忍心醒來,生怕醒來後又是一場空夢。
“香兒,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共襄!!”撫在她臉上的手掌很溫和不再是那種冷冰冰的觸覺。
賜香緩緩睜開有些疼痛的眼眸,晨光很刺眼,共襄坐在步輦上,臉上的疤痕依然觸目驚心。但是卻沒有了以往的那些青紫痕跡,而是帶著一些紅潤。
“共襄?”賜香猛然間驚醒了過來,不是夢境,是真正的共襄坐在她面前,用傷痕累累的溫暖的手掌一次次觸摸著她的臉頰。茶色眸子裡滿是濃濃的深情。
“共襄!!”賜香猛地將他一把抱住,是的,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共襄。她終於等到了,再也不會和她分開的共襄。
“丫頭!省著些力氣咱們洞房裡再用,你快要將我勒死了去!”共襄一如往常的戲謔。手臂卻是緊緊抱著懷裡的人兒,不肯放松一下。
賜香臉皮終究是厚不過共襄不禁臉色緋紅,忙將他掙脫開,卻又不解氣一記粉拳捶在了他的胸膛上。
共襄剛剛在鬼門關上溜了一遭哪裡能承受得了賜香這樣的捶打,不禁猛的咳了出來。卻帶著一抹血絲噴濺了出來,他之前的身子早已經被蠱蟲掏空了。可謂是千瘡百孔,若是想恢復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共襄,你沒事吧?”賜香有些懊悔。
“沒事!”共襄的根基畢竟練得極好,加上昨夜墨羽已經將自己的一部分內力度給了他,自是更加有助於他的恢復。
“墨羽……那個伯父呢?”賜香將那廝兩個字生生咽了回去,墨羽教主這樣的角色轉換實在是令人措手不及。
共襄臉色微微暗了幾分,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心頭反倒是輕松了幾許。本來之前存了要和賜香白頭偕老的心思,必然會放棄一些東西。
這一下子倒是可以名正言順的放棄了,隨即自嘲的笑道:“不知道賜香大師可否隨本王做一個逍遙的王妃?”
賜香一愣,瞬間明白他已經沒有了同墨羽拚死拚活爭的打算。
“共襄……不管怎麽樣,我希望你不要怪緋越好不好?”賜香想起昨夜緋越臉上的那抹淒愴,覺得此時再要責怪誰已經沒有意義了。
共襄微微一笑,刮了一下賜香尖俏的鼻子寵溺的笑道:“我便知道娶了你後,一定不能再痛快的整人了,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想想也就算了。再者說來,夜懷律大師的徒兒,又是個手中有蠱皇動不動尋死覓活的小混蛋,我也不屑與同他計較什麽?”
賜香猛地瞪大了眸子:“他拜師到了夜懷律的門下?”
“嗯啊!奇怪嗎?”共襄呵呵笑道,“夜懷律早就想收一個比梟冷還厲害的徒弟這倒好,趕著有人送上門來。不過梟冷這公儀家的家主做得正是熱火朝天,想來還沒有來得及拜訪一下自己的這個新師弟。”
“是啊!公儀家現如今……”賜香猛地閉了唇,腦海中閃現出了公儀恪那雙絕望的銀瞳。
共襄知道公儀恪這一次真的將他害慘了,心頭早已經做了打算,有朝一日若是再遇到他一定將他斃掉。可是經歷了這番變故,他突然覺得分外的沒意思了。恩恩怨怨一輩子,到頭來還能得到些什麽?
譬如自己的母后和那個魔教教主, 他還是不能定下心來喊他一聲爹爹。著實別扭得很,他的爹爹應該是此時退避後花園病入膏肓的南昭老皇。
“香兒,我們的大婚之日是不是定在了下個月初十這一天?”
賜香臉色緋紅點了點頭。
“香兒,”共襄將她的手緊緊握住,“原本我現在就想帶你走,可是一來我身體弱不能在路上保護你,還需要緩幾天。二來,我說出來你可不要生氣,好嗎?”
賜香一陣奇怪:“你要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