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不是個好酒之人,酒量卻不小,見大家都喝幹了杯中酒,也仰頭幹了下去。或許是因為泉水釀造的緣故,34度的趵突泉香醇綿軟,沒有大多數白酒那樣的辛辣味道。
接下來,金華玲副部長和王源、李敬偉分別提議了一杯酒,也無非說是歡迎雷鳴加入,全處同志要加強團結之類的話,話語中透著親切又不失領導威嚴。
幾杯酒下肚,雷鳴的臉上多了些紅暈,他看著自己的幾位直接領導,說的話一個個都十分的冠冕堂皇,不由得想起來牛群馮鞏的相聲《領導,冒號》中那句經典台詞:為了紀念巴普洛夫誕辰一百周年,我們吃個烤鴨子……
還沒等他把那個相聲和此時的場面完全對上號,劉岩用腳踢了他一下,說道:“雷鳴,這可是個巴結領導的好機會,趁著領導們都在,你還不趕緊回敬領導們幾杯。”
鄭鵬飛也湊趣說:“老劉說得對,雷鳴,趕緊表示表示,先從邵部長開始,然後是金部長,你還不知道吧,金部長可是分管咱們處工作的直接領導,你讓金部長喝美了,她手一揮,就能給你安排個好活兒乾。”
金華玲笑著說道:“鵬飛,你可真能添亂,有咱們部長在,我可不敢給雷鳴安排活兒。”
邵明誠哈哈一笑,望著金華玲說道:“你是主管領導,我也不能胡亂伸手不是。”
兩位領導的話中都暗藏著機鋒,意思其實很簡單,說白了,就是一種試探與反試探的較量。當然,這種較量是不能擺到台面上說的,話中的深意隻可意會。
看著邵明誠和金華玲頗有些針尖對麥芒的意思,王源在心裡偷偷笑了起來,這場看似由雷鳴的工作安排問題引發的較量在他看來是那麽好笑,殊不知,雷鳴這個小子已經成功攀上了省委書記千金的線,若是被兩人知道了,又會做何感想呢?
雷鳴拎著酒瓶站了起來,從邵明誠開始轉了一圈,給每個人都斟上一杯酒。飯店的服務員本來已經做好了斟酒的準備,可被突然殺出來的雷鳴打亂了節奏,弄得整個酒桌一片混亂,服務員站在旁邊尷尬起來。
倒完酒後,雷鳴舉起自己的酒杯說:“這麽多領導給我捧場,對於我這個初入官場的新人來說,代表著一種鼓勵,能來到齊州市,來到咱們組織部,咱們農村組織工作處,我由衷的感到高興,希望在今後的工作中,領導和同事們多多給予我幫助,我也會盡快融入到組織部、農村處這個集體中去。這杯酒,我幹了,大家隨意。”
說完,豪氣乾雲的把滿滿一杯酒倒進了嘴裡。
大家見雷鳴乾掉了杯中酒,紛紛端起酒杯把酒灌了進去。
“能喝半斤喝八兩,這樣的人才要培養。一看雷鳴就是個能喝的,雷鳴加入進來,今後咱們農村處的戰鬥力又提升了一個檔次。”王源放下酒杯後笑呵呵的說道,引得眾人發出一陣叫好聲。
一頓酒,你敬我,我敬你的,喝得很熱鬧,一直喝到九點鍾,大家才紛紛散去。
……
轉眼,雷鳴在農村處工作已經一個星期了,和同事們越發的熟絡,每天的工作也是按部就班的進行,打打電話催收訂數,有其他單位的工作人員拿著現金來交款,他就收錢開收據,下班後去市委旁邊的工商行把錢存下,雖然枯燥,倒也能夠堅持。
這天下班前,雷鳴準備把今天收上來的錢歸攏一下,然後就存到銀行裡去,卻被處長王源一個電話召到了他的辦公室裡。
王源笑著丟給雷鳴一根煙,問道:“雷鳴,黨報黨刊的征訂工作進如何了?”
雷鳴沒有點手裡那根煙,回答道:“還有兩個縣和三個單位的征訂數沒有報上來,錢也沒影兒。”
王源說道:“眼看著截止收款的日期就要到了,不能再等了。這樣,你把收上來的錢放銀行裡存好,然後親自去跑一趟吧。對了,你可能和下面的人不熟悉,不如從處裡選一個熟悉各縣區情況的同事陪你一起去,我同事給他布置一篇有關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的調查報告,你看如何?”
雷鳴聽了自然很高興,便說道:“那再好不過了,要不,讓劉岩哥跟我跑一趟?”
王源笑著點點他,說道:“我琢磨著你也差不多會選他,這家夥,跟下面,不管是區縣還是單位,都混得爛熟,也好,你去征求一下他的意見,他同意的話,你們倆明天啟程。”
雷鳴點頭後回到辦公室,發現其他人都下班了,隻有劉岩叼在香煙皺著眉吭哧吭哧在電腦前忙活著,便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劉哥,處長讓我到沒收到征訂數的幾個單位去走一趟,我不熟啊,你沒事的話,陪兄弟一起去混酒喝如何?”
一聽這話,劉岩抬起頭,眼睛都放光了,順手把煙頭狠狠摁在煙灰缸裡,說道:“兄弟,還是你知道哥哥的喜好啊,不枉哥哥指導你一場。”說完,他的神色又黯淡下來,歎了口氣道:“哥是真願意陪你去,可是手頭上這篇處長講話稿明天要交,我沒辦法脫身啊。”
見劉岩一副攆頭耷拉腦的樣子,雷鳴壞主意冒了出來,嘿嘿笑著說道:“那還不簡單,趙大喇叭這兩天不是閑著呢嗎,給她點好處,讓她幫你寫不就完了?”
劉岩一撇嘴,說道:“就她那兩把刷子,連自己都刷不乾淨,處長的講話稿,可不敢往她手裡交。依我看啊,除非老弟你出馬,今晚幫我寫完,明天哥立刻陪你啟程。”
雷鳴簡直哭笑不得,心說我到處裡也一個禮拜了,材料的邊兒都沒摸到,根本沒有思路,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麽?心裡沒底,就對劉岩說道:“寫東西我倒是不發愁,可領導的講話我是真不會寫,別我糊弄完你,你糊弄不了處長,可就砸了鍋了。”
劉岩伸手拍了下雷鳴的肩膀,笑著說道:“乾我們這種活兒的,最好寫的就是領導的講話稿,那是有一定模式的,我把收集好的數字和事例都給你,你大膽的寫,明天早晨交了差,跟辦公室要了車咱就出發。”
雷鳴心說,你這是坑我啊。隨後又想,好歹自己這幾年跟在譚培鈞身邊,各種調研文章,經濟學理論研究類文章寫過不少,對付一篇領導講話稿,不能說信手拈來吧,也是輕車熟路了。
想明白後,他點了點頭,說道:“成,為了咱倆下去後能喝幾頓踏實酒,這忙我幫你了,不過先說好啊,寫不好你交不了差可不能怪我。”
劉岩哈哈一笑,說道:“就知道老弟你是個爽快人。”
“還有一件事情我得給你交實底兒,這次下去,處長說要額外給你布置一篇調查報告,說是往省組交款的時候一起送到省裡去,到時候可能要在黨建刊物上發表出來。”雷鳴說這話時,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靠,你小子在這兒等著我呢。”劉岩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不就是一篇報告麽,你也至於。”
“還不就一篇報告?兄弟,你是真不了解你哥啊,我要是材料文章都寫得好,那副處長的帽子還能輪到鄭鵬飛頭上去?即便弄不上副處長,我也早被下派到區縣去幹組織部長、副部長地乾活了。哥這一輩子,最打怵的就是寫材料,可惜啊,自從調來這組織部, 我這隻鴨子算是被趕上了鍋台,不會拽也得拽幾下了。”劉岩苦笑著說道。
“哈哈,劉哥,沒想到你有點幽默細胞啊。”聽了劉岩的話,雷鳴笑了起來。
劉岩也是嘿嘿一笑,說道:“自娛自樂吧,總得給枯燥的生活增添點色彩不是。”他拍了下腦門說道:“我想起來了,要不乾脆咱倆一起寫得了,然後共同署名,也讓兄弟你耗子掀門簾,露那麽一小手。”
雷鳴聽到這兒,心裡有些意動了,能在黨報黨刊上發表一篇署名文章,對自己今後的發展是絕對有好處的,但他又不能露出欣喜的表情,假裝為難的說:“成倒是成,不過,合作寫稿這件事情,得跟處長打招呼吧?”
劉岩一聽這話,把手裡的煙盒往雷鳴懷裡一塞,起身就走,邊走邊回頭說:“有你老弟這句話就成了,我現在就跟王處請示去。說心裡話,哥哥我年底可能就要下派了,也需要發表幾篇文章露露臉,造造聲勢。咱倆的組合,必定是珠聯璧合,你等著吧,回頭聽我好消息。”
看著劉岩急匆匆的背影,雷鳴嘿嘿笑了起來,像極了偷到了雞的狐狸,這家夥,還真是給面子,幾句話就忽悠的他找不著北了。
金河縣是齊州的北大門,再往北走,就是廣川的地界了。金河是個國家級貧困縣,主要的財政收入來源於農業,隨著近些年來各地方加大了對工業產業的扶持,僅靠農林產業,已經不能支撐這個縣的財政開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