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雷鳴劉岩沒跟辦公室要車,而是開著雷鳴的朗逸直奔金河縣而來。
出發前,劉岩已經通知了金河縣委組織部長陳家興。
盡管雷鳴和劉岩兩人頭上沒什麽烏紗帽,但畢竟是上級組織部來的人,一正三副的金河縣組織部領導都在部裡等著,外加組織科科長、辦公室主任,正好湊夠了一桌酒席的人。
劉岩一進組織部三樓的部長辦公室,就對陳家興嚷嚷道:“領導,我們在機關待得肚子裡一點油水都沒有了,你給我們安排了什麽好吃的呀?”
陳家興笑呵呵地和劉岩握了握手,說:“老劉,我們縣裡頭,誰家有幾隻雞你都了如指掌,想上哪兒吃,你說個地名不就行了?還不先介紹介紹你身後這位第一次來的上級首長?”
饒是雷鳴臉皮再厚,被陳家興一句首長喊得臉頰一陣發熱,他趕忙走上前,跟陳家興握手後,不卑不亢地說:“陳部長好,我是剛進組織部的新人,叫雷鳴。”
陳家興上下打量了雷鳴一番,然後說:“如果你願意,你這個小老弟我交下了,你這麽年輕就能進市委組織部,絕對是前途無量啊,在我們縣委組織部,最年輕的同志也要比你大十歲。劉岩,你脫下你的鞋,掰著腳趾頭算算,再有十年,雷鳴老弟能當上什麽級別的官?”
他倒是所言不虛,也是個很有眼力的人,雷鳴這麽年輕就進了市委組織部,要麽是背後有人,要麽是能力出眾,如果這兩條都有的話,那前途絕對是亮堂堂的。
劉岩假裝緊張的擺擺手說:“領導就別難為我了,一來我這腳臭,二來,萬一我真把雷鳴的官給說小了,回頭他得給我小鞋穿。”
三個人就哈哈笑了起來。
雷鳴感覺陳家興這個人了不得,縣委組織部長,大小也是個副處級幹部,居然能折節下交,說出口的話更是滴水不漏,單單是這份城府,就夠自己學半年了。
就在三人嘻嘻哈哈開著玩笑的時候,辦公室主任張梅推門進來說:“部長,眼看快中午了,咱們到飯桌上再繼續聊吧。還有,剛才馬書記打來電話,問劉處和雷科長到了沒有,說他也要參加中午的飯局。”
陳家興點頭說道:“你抓緊給馬書記打電話,說兩位領導都到了,市委組織部是馬書記的娘家,娘家人來了,他怎麽都要陪一陪的。兩位,我已經在山珍燉菜館安排了包廂,咱們現在就走吧。”
劉岩說道:“客隨主便,客隨主便。”
說笑中,三人下樓上了陳家興的車,直奔山珍燉菜館。
山珍燉菜館很有特色,整個飯店的內情都是用刨開的原木外帶樹皮裝修而成的,上面掛滿了玉米、大蔥、大蒜和幾隻野雞的標本,充滿了山區木板房的味道。
三人進了包廂坐下沒多久,馬德勝哈哈笑著走了進來,他後面跟著縣委組織部副部長方連山和辦公室主任張梅,以及組織科長龔建平。
一進門,看到劉岩坐在陳家興旁邊,馬德勝就笑著擠兌劉岩道:“老劉啊老劉,你這老小子不仗義啊,上次回去跟部長匯報工作,說好了讓你等我喝酒,你小子愣是一溜煙跑了個沒影,說吧,今天到了我的地盤上,這酒怎麽喝?”
劉岩苦笑著跟馬德勝握手說:“你快算了吧,你這麽大幹部回到部裡,部長們能不管頓飯吃?等你喝酒,我看你是故意寒磣我呢吧?”
馬德勝朗聲一笑,說道:“這話你說得就不對了,跟領導喝酒,怎麽也不如跟自己兄弟們喝酒來的痛快啊。好了,閑話不說了,我先跟雷鳴認識一下。”
說著,馬德勝把手遞給雷鳴,親切道:“你現在坐在我原來那張辦公桌上了是吧?我告訴你啊老弟,但凡坐在那張桌子上辦公的人,沒兩年準保升遷,這在咱們農村處都成神話了。”
雷鳴笑著接過馬德勝遞過來的手,目光平靜望著這位前輩,笑著說道:“馬書記說得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的話,那張桌子我可就不讓了。”
“什麽人敢跟你爭,你讓他找我,不會是劉岩吧?”
“怎麽可能?”劉岩一翻眼皮鄙視道:“在你眼裡,我老劉就是個為了升遷不擇手段跟年輕人爭辦公桌的貨色?什麽意思嘛你?”
馬德勝哈哈大笑,伸手請各位入席。
這個外表看著不起眼的餐館,內裡卻十分有內容,馬德勝客氣的把菜譜遞給雷鳴,讓他點菜。
雷鳴也不客氣,打開一看,頓時嚇了一跳,菜譜上寫得可全是稀罕物啊,什麽野豬、黃羊、鹿肉、野雞之類的,隻有你想不到,沒有這裡吃不到。
看著雷鳴驚訝的神色,陳家興低聲說:“這裡的老板是個東北人,其實你看到的菜品,都是家養的,隻有這山蘑菇,是產自長白山的野生品種,雷老弟,從你開始,咱一人兩道菜,你初次來金河,就當吃個新鮮吧。”
見他說得如此自然,雷鳴也就放了心,這年頭,這菜譜上任何一道菜上來,那都是國家幾級保護動物,吃了就是犯法,隨手點了道山珍燉野雞,一道涼拌蕨菜,就把菜譜遞給了右手邊的馬德勝。
等大家都把菜點完,散發著熱氣的瓦罐和砂鍋也上來了,老板顯然是早有準備的,知道這幾位縣裡的大員都是什麽口味,提前把肉都燉出來了。
餐館沒有固定的包廂服務員,由辦公室主任張梅臨時充當了一下,大家面前二兩的杯子被她一次性倒了個全滿,方才笑著說道:“馬書記,部長,開席吧。”
作為縣委副書記,又是從市委組織部下派來的娘家人,馬德勝當仁不讓的坐在了主陪位置上,他端起酒杯說道:“好,我先說兩句,一個老同事,一個新戰友,今天相聚在金河縣,這是什麽?是我們的緣分,這杯酒我代表金河縣委組織部歡迎二位領導前來檢查指導工作,大家都端起來,幹了。”
在江東省這個民風樸實又不失彪悍的省份,酒文化源遠流長,江東人講義氣,愛面子,凡事都喜歡用酒來解決。再難的事,上了酒桌,不消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隻要喝爽了,所有事情基本都能搞得定。搞定了之後,也就成朋友了,下次見面肯定還是喝酒。如果不喝,我跟你翻臉,表面上不翻,心裡至少也翻了好幾次。
不僅是老百姓愛喝,官員們在酒桌上也是豪氣,特別是在基層,你能不能辦成事,跟酒量大小是成正比的,你不跟他喝,下面的領導說你看不起他,端上級領導的架子,這麽一來,別說辦事情,能給你個好臉色就不錯了。
來之前雷鳴做足了準備,此時見馬德勝非常爽快的把滿滿一高腳杯白酒倒進了嘴裡,也端起酒杯灌了進去。
大家放下酒杯,馬德勝笑著對雷鳴說:“看看我們組織部出來的幹部,都是爽快人啊,老陳、老方,怎樣啊,服了吧?”
陳家興笑道:“雷鳴老弟絕對能喝。”
方連山也衝雷鳴豎起了大拇指:“老弟厲害,也很爽快。”
雷鳴笑道:“來的路上我就聽劉哥跟我說,到了金河,陳部長、方部長肯定會支持我們的工作,但前提條件是,得先把酒喝好,看來劉哥所言不虛啊。”
陳家興哈哈大笑著說:“拉倒吧,你可別聽老劉忽悠你,酒喝好是真的,要說支持工作嘛,看表現。說說吧,你們二位領導究竟帶著啥指示來的?”
方連山說道:“趕緊先吃兩口菜,這可是他們店裡的招牌菜, 你們倆有口福了。”
雷鳴夾了一塊野豬肉放進嘴裡,味道確實不錯,放下筷子後,他說道:“我是新人,處長把征訂黨報黨刊的工作安排到我頭上來了,這不是馬上就要到時間了麽,咱們縣的征訂數還沒報上來,所以就安排我過來看一看。”
陳家興沉吟了片刻,為難地說:“老弟,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真不是我們縣故意拖你的後腿,今年市裡給我們下的訂數有些偏高,前些天有好幾個鄉鎮都受了水災,實在是拿不出錢來,我也正在跟縣長請示這事兒怎麽辦才好,這不,剛才就讓張梅拿著報告找縣長批款去了,不過,這錢能不能批下來,我沒有把握啊。”
雷鳴看著陳家興為難的神色,很體貼的說:“要是陳部長確實為難,不行就有多少訂多少吧。”
劉岩在旁邊急忙拉了雷鳴一把,接過話頭說:“陳部,可不興你這麽欺負年輕人,訂點報紙、雜志這屁大點的事,那幾個小錢,縣裡少喝幾頓酒,啥都有了。雷鳴,你不了解情況,千萬別被陳部長的苦肉計給迷惑了。”
陳家興被劉岩的話弄得滿臉通紅,他辯解道:“劉處長,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我真不是打埋伏強調困難,現在我們縣的財政狀況實在是有些糟糕,縣長整天去省裡、市裡跑救濟款,要回來的錢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多一分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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