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已是次日上午。
好久沒有睡得這麽舒服了,施施然的伸了一個懶腰。
入眼見室內布置精致而陌生,半天才恍然想起來,是在衛青府內,隻覺心頭甘恬。
“小姐醒了嗎?”綺柔聽到動靜,含笑走了進來,“奴婢侍伺小姐洗漱可好?”
我點了點頭。
她輕輕拍了下手,不一會秋棠三人魚貫入內,手持洗盆軟巾,綺柔上前服侍我更衣梳洗。
“這衣飾是誰挑選的?”我笑問。
沒有花裡胡哨,清清爽爽的單色素衣,只在襟邊滾繡上深一色的精巧花紋,繞同色綢帶,所配首飾也皆為潔雅大方之物,甚合我心意。
“是綺柔姐姐呀!”畫蝶笑吟吟的答道。
“你倒是細心,明白我的喜好。”我不由看了綺柔一眼。
綺柔頓時紅了臉,細聲道:“這都是奴婢份內之事。”
襜褕(1)一穿上身,才發現布料光滑柔軟服貼,又不易起皺,不是尋常所見。
“咦?這是什麽料子?”我納悶的問。
來到漢朝,我也算是富貴圈打轉了,但即便在皇宮也沒見過這等面料。
綺柔笑道:“這是我爹爹派人高價從月支國那弄過來的,叫做寶石鍛。”
我一聽,蹙眉道,“何必費這周折?”
畫蝶卻掩嘴偷笑:“侯爺早就吩咐過,什麽都要給小姐備下最好的!”
我搖了搖頭,心想還是要和衛青說一聲,不必如此破費。
用完早膳,我建議道:“陪我四處逛逛吧!”悶在屋裡也太無聊了。
沒聽見聲音,回頭一看,卻見綺柔和畫蝶神色不太自然。
“怎麽了?”我奇怪的問。
畫蝶輕輕推了綺柔一把,綺柔連忙上前笑道:“當然好了,不過外面起風了,小姐加件披風吧!”
侯府內建築並不追求華美,反而沉著樸素,高牆飛簷,深深院庭,蔚然大氣,令人心胸豁然開朗,很是符合衛青穩重性格。
“小姐,這邊都沒什麽好玩的,不如奴婢帶您去皎月池吧。”走著走著,畫蝶突然想起什麽,拍手笑道。
“皎月池?”這個名字……
我心漏跳了一拍。
綺柔也連連點頭讚同,“是啊,去那邊玩吧。”
畫蝶又說:“那裡景色可漂亮了,有一個很大很大的湖,旁邊還有溫泉,依山傍水,美倫美幻,仿若仙境!”
“哦?”我笑了起來,“你說得那麽好,倒真的要去看看了。”
三人有說有笑,穿過重重朱門,走過長長的廊道。
“想不到侯府這麽大?”我有些累了,稍稍停下腳步。
“那就休息一會吧!”綺柔扶我在廓道坐下,遞過錦帕,讓我拭汗。
“小姐,就到了,你看。”
我扭身回頭,順著畫蝶所指方向,遙遙可見遠處景色確實與剛才所見大相庭徑。
“好,我們過去吧!”我打起精神,站了起來。
信步走去,果然,兩邊道上風光漸漸旖旎,籬笆上繁花盛盛,牡丹稚菊爭豔,芙蓉桂花吐芳,杜鵑蝶蘭各不相讓,月季百合有忖無恐,絲毫無深秋之蕭條,反稱熱鬧。
又逢一陣秋風吹過,溫柔拂面,舒暢怡人。
畫蝶跑在前面,歡樂的撲打著翩翩彩蝶,我和綺柔慢慢跟隨其後。
“衛青怎麽會造這麽綺麗的園子?”我隨口笑道,這根本不像他的風格。
“是啊,我家侯爺一向生活簡樸,可是皎月池那邊的亭台樓閣他卻是特地叫我爹遍尋能工巧匠,依附天然美景所修建,而且平常也不許別人隨意出入。”
“哦?”我笑著揚眉,“那你們怎麽敢帶我去呢?”
畫蝶正好跑回來聽到,嘻嘻笑道:“侯爺平常很少在府內,我就偷偷去玩過幾次!今日是借小姐的光,小姐是貴客,侯爺即使知道了,想必也不會怪我們吧!”
“你呀!還好意思說!”綺柔剛想說她兩句,她卻調皮吐了吐舌頭,又跑開了。
“侯爺很少在府內?那他平日都在哪裡?做些什麽?”我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如果打仗,那侯爺肯定是去前方了,不打仗時,侯爺多數會在邊關各郡巡視,如果回朔方,白天也一定會去官衙,像這次邊郡發生狀況,他就索性住在官衙。”一提起衛青,綺柔語氣中充滿了敬意。
“這麽忙?”我笑道,“完全沒有休息嗎?”
“若是打了勝仗,偶爾有幾日空閑,最多就是在找人喝喝酒,練練劍,來來去去的也只是幾位相熟的將軍,侯爺不太喜歡應酬。”
我心下失笑,想不到衛青除了打仗還是打仗,生活竟然過得如此乏味。
“哎呀!”
綺柔只顧與我講話,沒留心畫蝶倏地停了下來,兩人撞到了一起。
“怎麽了?”綺柔揉著肩膀,嗔怪道,“這麽大的人還瘋瘋顛顛的!”
只見畫蝶面色古怪,輕聲在綺柔耳邊說了幾句。
綺柔頓時神情微變,脫口道:“她怎麽也……”忽然看見我的目光,立即打住話頭。
“什麽事?”我問道。
綺柔略略思忖,強笑道:“小姐,畫蝶剛想起來,已叫廚房燉下了蟲草乳鴿,不如我們回去吧!”
“我又不餓,再逛一下吧!這不,還沒見到皎月池呢!”
“不要!”兩人異口同聲,攔在我面前。
我疑惑的停了下來。
畫蝶陪笑道:“小姐,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們下午再來也是一樣的!”
見她倆閃閃爍爍,似乎有難言之隱,更覺幾分古怪,環顧四周,卻沒發現什麽不妥。
“小姐,我們回去吧,那隻鴿子可是畫蝶每天用細米精心喂養的哦!”畫蝶雙手合十撒嬌道。
我被她嬌憨神情逗樂,“好吧。”
正打算隨她們回去,卻聽見背後一聲輕柔遙呼,“尹姐姐,請留步!”
我轉身一看,不遠處走來一位懷抱幼童的婀娜女子,待她走近,我不禁愣住,好一個絕色佳麗,年約為十七八歲,肌膚勝雪,眉眼如畫,衣飾皆為上品,不像府中丫環,懷中幼兒伏在她肩上,甚是安靜。
她見到我亦是一呆。
綺柔趕緊上前,道:“薄小姐,有什麽事,等侯爺回來再說吧!”
她卻站著不動,直直望著我,久久說不出話來,半響才幽幽歎道:“難怪侯爺對你如此念念不忘。”
衛府驀然出現了懷抱幼童的如花美眷, 我心裡不由咯噔一下,如今又說出這等酸溜溜的話,我內心早已疑竇叢生,表面卻仍波瀾不興,笑問:“請問薄小姐有何事?”
沒想到她緩緩放下懷中幼兒,竟卟通一聲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我吃了一驚,往旁邊一閃,不受她這一禮。
“還請姐姐成全,說服侯爺同意妹妹帶著伉兒出府吧!”她抬頭,淚光瑩瑩,淒婉泣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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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漢代女子的一般常服襜褕,襜褕是一種開有直裾的衣服,它與傳統深衣的共同點都是衣裳相連。不同之處則在於是襜褕的前襟之下是垂直的。兩漢之際襜褕已成為女子的日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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