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並不因為美麗愛情的幻滅就停下匆忙的腳步。情感依舊還在歲月的溝渠中尋找它獨特的軌跡。該忘記的終會“遺忘”在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隻是天真就這樣匆匆寫完了。
千禧之後,這北方的能源重鎮才進入了網e時代。一時間,人們見面都會問彼此“網名”是什麽。林寶兒幾乎忘記是怎麽進入網吧的。大概是一個小她兩歲的,名叫優優的女性朋友把這個時代拉近她。記得頭一次同優優一起去網吧,林寶兒幾乎不會打字,但並不覺得別扭,因為聊天室裡的其他人打字也快不到哪裡去,大家都是新手。
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心,無形縮短的距離感,以及網絡遮蔽下的暢所欲言,使林寶兒找到了一扇宣泄的窗口。很快成了網蟲,幾乎除了吃飯睡覺都泡在聊天室。雖然隻有20出頭的年齡卻喜歡泡中年聊天室的她,可能是遭遇情感重創後心理太過早熟了,與單純的同齡人好象無法溝通。
跟隨網聊而生的便是網友見面。那時還沒有視頻,對於聊天對象的狀況隻能靠想像。但在本城聊天室,下載網友實在太方便了。起初林寶兒很固執的堅持隻聊天不見網友。不久身邊的女孩子們都花枝招展的等候網友出現的大環境,擊潰了她本來就不怎麽堅守的底線。
或許是林寶兒網友的年齡偏大,和她聊的比較投機的網友出現在網吧門口時大都是有車族。國家幹部居多,也有商人。於是乎風言風語鋪天蓋地。更有甚者當著林寶兒的面就揶揄:“人家的網友都是開車的,我們的網友都是騎自行車的。”
與對方見面後的基本程序是吃飯,K歌,期待豔遇。那時的E人大多都比較規矩謹慎,沒有太離譜的。在聚會之後基本都會很客氣的把朋友送回家去。隻有極個別男子比較難纏。好在林寶兒幾乎不會單獨出去約見網友,為了安全總是約幾個女朋友一起。
生活忽然不再冷靜,變成花天酒地。內心世界依舊孤單的林寶兒甚至不願多想,男人們究竟把如她這般穿梭於燈紅酒綠間的年輕女子當作什麽。但願他們隻當她們是朋友!
就是這網e時代,改變了人們長久以來的生存狀態。網絡讓永遠不可能相識的人相識了,網絡讓靈魂的溝通成為可能。網絡成了這個時期最熱門的主題。
新的網友不斷進入現實生活,林寶兒與其中的幾位見面之後盡量保持著曖昧。若即若離是一種情調更是一種境界。在情感的秀場上大打擦邊球需要點技術。
她深知自己需要的隻是逃避寂寞,並非愛上某個男人,所以警覺的保護著自己,習慣性的保持著安全的距離。沒有太多付出,卻得到了眾多愛慕,並且隨之得到了物質上的實惠。感謝這些男人的慷慨,也深知他們急於一親芳澤的目的,她的棱角被生活琢磨的日漸圓滑。應酬一度成為林寶兒的生活主題,反正她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
此時與她距離最近的,大概是本市某局的會計。他很機靈,個子比林寶兒低一點。應該不到170公分的及格線。長相談不上好看,也不難看,有任達華那種泛清的胡茬。他隻要有空,即使隻10分鍾也會來看看她。上班時,閑下來就霸佔單位的電話與林寶兒聊天。林寶兒不愛他,但至少他比起明明是登徒子卻披著人民公仆外衣的某些領導給她的感覺舒適的多。她對他沒有那種厭惡至極的感覺,那種猶如吃了蒼蠅的反胃惡心。沒有互相問過家庭狀況,林寶兒卻感覺的到他有家。反正既不愛他又不嫁他,隻把這種即興曖昧當遊戲。拉拉小手,親親臉蛋逢場作戲罷了,全當他是情感拋錨時的備胎吧。
跟這個“準情人”基本找不到進一步發展的感覺,所以對他的親昵,非常保留,甚至會些有推拒的姿態。晚餐之後,他因單位有事情把林寶兒安排到一處網吧便匆匆的離去,林寶兒表面平和,心中卻無奈的低咒。
本以為在網上可以發泄不愉快的情緒。但頭腦忽然象短路,一片空白。只看見男士的名字在屏幕上落起了高牆。她不想答話,都是些獵豔的狼,不過經典的三句話“你多大了?”,“你漂亮嗎?”,“能出來嗎?”,他們就不覺得膩味嗎?沒點新鮮感。一群狗屎!
一個名字佔據了她的整個的屏幕。“念你”,他不斷發同樣的話:“我想和你說話,為什麽不回答我。”林寶兒一直看著,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後,終於有一絲動容,她從骨子裡是欣賞執拗鎖定目標的男子的。但還是用跋扈的口氣問:“你瘋了嗎?沒完沒了不煩嗎?”
見到回話,對方立刻發回:“我就想和你聊,你要是不陪我,我還會繼續糾纏下去。”他的無賴與霸道居然讓林寶兒有了點興趣。
她對著屏幕無奈淺笑。交談兩個小時後彼此漸漸熟悉。跟他講話很舒服,他直白卻不做作。林寶兒的心裡給他打了個不錯的印象分。從愛情談到性,從鋼管女郎談到。他有本事把很色情的話題變成溝通的藝術。下線時他問:“這麽晚你在外邊幹嘛?不害怕嗎?”林寶兒隨便的說:“等待情人。”
臨別時,他扇情的一句,“”晝“,我會念著你。”讓她不得不承認與他交談是極為享受的事情。從未碰到過男子談吐如他,用詞準確惜字如金,分寸拿捏的不溫不火。並且他離開時沒有無賴地問她要電話,留給她一絲清新而又若有所失的感覺。不知在這初春時節是不是有情愫在冰封的心底萌發。
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寂寥的林寶兒一定徘徊在網絡上。自己的近況不是很好,換了幾次工作,都沒什麽進展。上班是很無聊的事情,掙不了幾個錢,索性自己乾。選了個偏門――刺青。
憑著一點美術基礎和美容紋繡的本行手藝,收入還不錯。更重要的是有活就做,沒活就閑著,可以自己安排時間。起初是朋友介紹生意給她,一段時間後,居然已小有名氣。紋眉的生意不如刺青容易賺錢。隻是林寶兒身邊的圈子更複雜起來。紋龍的,刺虎的,不是大哥就是馬崽,應酬更多了。大概是江湖規矩吧,每樁生意做完之前都由顧客管飯。大活兒有的要做個把星期,天天都是飯局。林寶兒很明白跟江湖人走的太近,對自己的將來是一種危險信號,誰敢娶這樣的女孩兒?
隻有在網絡上才能找到心靈片刻的寧靜。很多的網友隨著時間被淡忘,很多新鮮的名字又在屏幕上出現。
夜色很深了,一個叫“夜”的家夥,就排在林寶兒單一個“晝”字之下。天,他是衝著她來的。聊的很投緣,仿佛前世見過,仿佛他能摻透她冰封雪藏的柔軟心靈。兩顆心何其相似?她幾乎懷疑老天製造了一個異性的自己在跟她開玩笑。半路掉了線,才發現這個“夜”,便是那日久違的“念你”。有一種淡淡的感動,他為她改了名字。他還記得她。下線前他承諾“夜”是為“晝”而存在的。
接下來,他的名字如影隨行,隻要“晝”上線,“夜”便會相隨而至,仿佛他終日就在電腦前守侯林寶兒的到來。什麽都聊,無所顧及。他們都稱自己是人群中的另類,彼此的同類。他問題刁鑽,思維狡猾。她欣賞他的睿智,戲稱他“老東西”。他也是唯一沒把林寶兒的成熟當美德的男人,他甚至怪她太早熟,隻願她在他這兒是個孩子,所以稱林寶兒“小可愛”。
他漸漸使林寶兒的情感世界發生傾斜,她覺得自己可能糊裡糊塗的戀上這個虛擬的男子,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描摹他的樣子。網上的偶遇變成了揪心的等待。春心悄悄地在窗外春貓毛骨悚然的號叫中蘇醒了。
肥皂泡飛舞在柔和的春風中,十分清楚它會很快幻滅,卻依舊奢望能留住那空靈絢爛的美好姿態,患得患失!
他借助網絡悄然進駐林寶兒乾涸的心靈,有著父輩般呵護疼惜的虛擬愛人成了林寶兒心尖上的一縷牽掛。往日情事都已做古,仿佛剛剛體驗到愛情,幾乎要否定從前的N多年也叫愛情。他對林寶兒的吸引是致命的,她的情緒任由他擺布變的神經質。她曾經一直自詡是過分理智的女子,理智的無趣。此時,她深深懷疑自己的看法。他同樣是個過分理智的男子,林寶兒一度覺得他就是為她而存在的天之恩賜。兩人的談話詞匯簡潔,就算別人站在身後也幾乎看不懂他們在聊什麽,有許多言辭都可以省略在心中。彼此有太多可以類比的相似之處。能感覺的到這種誘惑對於對方同樣是致命的。
他隻與林寶兒一個人聊天,要是她因為應酬老網友而開小差,他會禮貌卻毫不客氣的要求:“請你專心點。”
他坦白的告訴她,他有三個網友。已經見了兩個,其中一位是在銀行工作的姐姐,人很熱情,他在業務上可以獲得她的幫助,他們成了朋友。另一個是位年輕的推銷員,可惜沒有產生火花,隻能是妹妹。
林寶兒直白詢問她對於他是什麽。對方這樣回答:“自從有了你,你就是唯一的,該是豔遇吧,人們都說網戀是見光死,所以我最怕見你。怕破壞這種難得的感覺。”他坦言這種現狀讓他有點神經質,最近連工作都比較不用心。
她何嘗不是一樣神經兮兮, 總怕某日在網上等不到他。感謝他的明智,在這個合適的時機他提出彼此交換電話號碼。電話接通,他標準的普通話沒有當地口音,讓林寶兒又給他加分不少。他適時的讚美:“你的聲音很好聽。”多年來終於又一次感覺到臉上燥熱。她的愛情可能是復活了,因為一場虛擬的風花雪月。通話結束前,他催促林寶兒回家,關切的要她路上注意安全。磁性的嗓音不剛強,低沉的有一絲陰柔之美。打賭這樣的嗓音在耳邊要是說點離經叛道的鬼話一定迷死人。林寶兒的腦袋又被一絲欲念控制了。
從此每次網聊結束之後,便緊跟著他的電話,隻說幾句,淺淺淡淡。最後一句必是“想念你。”
他的電話仿佛24小時為她開著,即使午夜依舊可以欣然陪她聊天。某次林寶兒電話打的很不是時候,他在開會,卻阻止她掛斷。從此她知道他大小是個領導,因為他在很不專心的主持會議,順便陪她聊天。
他總把她的聰明與善良掛在嘴邊。卻又說弱水三千他隻取一瓢。他欣賞她,他想要佔有,隻淺淺的佔有,佔有她的思想。並霸道地宣布林寶兒的思想隻屬於他。
她到十分樂意屬於他,告訴他:“可以,隻要你有隻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