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盧大人來請平安脈了。”我獨自坐在殿裡,昨夜發生的事如同夢一場,不是心驚而是可怕的沉默,觸手摸到的地方,胸口竟然連跳動的感覺都不曾有。一夜沒有說話,嗓音乾澀的發不出成句的音。
“公主,可請盧大人?”秋影繼續在門外問。
我喉頭終發出一字:“請。”
“臣參見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秋影帶盧太醫進來後隨即退了出去。
我伸出手,子謙隻稍有遲疑,即如平常的上前為我診脈,他略帶涼意的指尖碰觸到我的肌膚,我直直的望著他的眼睛。
“公主前幾日還身體祥和,可今日的脈象,氣息不暢,鬱結在胸。略顯疲乏,該是休息不當所致。”子謙平淡的說。
我仍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從身後拿出一包東西。用力朝他扔去,甩在他臉上。他沒料我會扔他饒是一驚,等看清掉下的東西後臉色大變,之後苦澀的笑笑:“對不起。”半響隻說了這一句。
“這茶裡根本沒毒。跟了我十年,到底是為了什麽讓她背叛我?”我質問。
子謙避開我的目光,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我們之間蔓延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秋舒都死了這麽久了,公主怎麽又再提起。傷了身子就不值得了。”子謙的話說的平靜自然。
“你們男人為了做大事,把這些都叫做不拘小結。原來我真的是做不到的人啊。傷我的不是她,你有資格這麽說嗎?”我的語調空洞而幽遠。
“是我。是我讓她做的。她以為我真心喜歡著她,女人遇了這些都會變得不擇手段的去爭取。”子謙不再是平日溫和的盧太醫,冰冷的說著另一個女子一生的信仰。
“在我煮茶的茶具的蓋子上塗了毒,再嫁禍楚昭容。”我平靜的問。
“是。她確是參與了二殿下的事,也是皇后的爪牙。你素來與她親近,沒有重藥,你不會斷然對她下手。”子謙同樣冷靜異常的回答,那眼神變得陌生,不帶感情。
“秋影的毒也是你們下的。”我又問。
“那時的你遠沒有足夠的心智來掌控身邊的事。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對冷宮裡的奴婢下毒,並非難事。只有如此才能與你有相識,自然的相識。你為人重情,卻又做的仿是無情人,要得到信任並不容易,我才找的秋舒,這丫頭是你身邊的舊人了。”子謙一字一句的敲打在我的心上。
“其實,我早知道。下毒的不是楚昭容。管事局的屍檢說,秋舒死的時候已經有了身孕,大約三月,成形的小娃娃。是我壓下了消息。”我疲憊的開口。
子謙的臉終於有了一瞬間的錯愕,定定的看著我。我縮回手,輕撫著他指尖還殘留在皮膚上的溫度。
“名利榮華就這麽重要。秋舒是報著怎樣的心情,她決不是不擇手段的人。那時我確是以為她是楚昭容的人。若是知道她是有孕了,不會逼她去死的。”我低著頭喃喃的說著。
“原來公主並不是我們認為的軟弱,一直是臣過慮了。公主自己也能做的很好的。臣,告退。”子謙迅速起身退到門邊,轉身的時候我淡淡的開口:“明日,我會請旨,讓母后不用再勞煩大人來請平安脈了。本宮的病已經痊愈了。這病已經病的很久很久了。”
子謙的動作遲疑了一刻,才拍了下門,秋影恭順的開門送走了他, 我終是看著一個又一個的背影離我而去。大門複又重重的關上,我將自己投身在一片渾沌的灰暗中。
“公主,娘娘殿裡的宮女來報。桂嬤嬤她已經去了。”秋影在門外報。
我猛的起身衝出門,屋外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我抓住秋影的手,急問:“怎麽會的?我問你怎麽會的?”身邊的宮女紛紛跪了一地。秋影扶著我,聲音帶著哭腔:“娘娘宮裡的丫頭說,桂嬤嬤早膳後說身子不適,回屋裡休息。午膳時宮女去喚嬤嬤出來用膳,桂嬤嬤已經涼透了。”
我茫然的睜大眼,空洞的看著四周。看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聽到眾人在喚公主,我張開口發不出聲。漸漸全部歸於黑暗。
桂嬤嬤雖是宮裡的老嬤嬤了,死後因為宮外沒有家人來認,我也從來沒聽她提起過任何親人的消息,只是簡單的裝棺在城外葬了。我難得的見到了久不出門的母妃,已不複當年的風貌,與鄉間普通的村婦也無二般。她冷漠的看著一切,眼裡沒有難過也沒有悲傷。
你們終究都離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