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我在大國寺中已經度過了六個年頭。女兒家的青春耗費在漫無止盡的寺廟生活裡。今天是皇后長女生辰的慶典,寺外的喧鬧驚動了我。皇后長女比二哥哥還要年長兩月,如今都二十有八了,十年前許過人家,駙馬是吏部尚書之子,大婚後四年,也就是我入寺之後不久長公主的駙馬就因急病死了,玲瓏公主沒有生育就被皇后接回宮裡生活了。
姑母留給我的只是一張白紙,她待我還是有份真心實意的,我願意這麽相信,起碼我的心會舒服些。輕撫輪廓,這張面皮是美麗的,無庸置疑,我甚至自信這份美麗足以讓世間許多男子沉淪。我每日小心呵護面容,進出時都以輕紗拂面,恐防有損傷,細心妝點,后宮女子最重的不過是這張面皮罷了,姑母曾對我說過:“女子則以媚道求主,能媚於世也者,是要惑其心,亂其志,攝其神,軟玉溫香,若即若離,使之魂牽、夢縈、沉溺、無法自拔。”
我與她都是一樣的人,做的事都要先考慮自己的利益。相處漸久,人心畢竟肉做,總多了份情誼在裡面。后宮的日子寂寞而淒冷,那日她趕我走時罵我的話既是罵我,也是罵自己,這樣的多愁善感,這樣的婦人之仁她怕終有一日會毀了我。我也差點在困難前放棄了自己,畢竟那軟弱想逃的念頭曾真真切切的出現過。
穿上絲衣,執起眉筆端坐銅鏡前細心描繪。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也還算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的。我在寺裡,要顯莊重,又是喜事,要顯喜慶。不可搶了襄女風頭,顯得太霸道。又要引人注目,一時無二。為了今日,我精心策劃許久。選了件純白底小碎花的衣物,袖口縮小一寸,腰身抬高半寸收緊,即顯身形纖細又不失莊重典雅。略微的小心思,必也可讓人眼前一亮。每一件穿在身上的衣物鞋襪一月前就讓秋舒用花瓣水清洗再用薰香熏蒸。穿上身走起路來,搖曳生姿,花香宜人。
“主子,時辰差不多了。”秋舒在門外輕道。
“進來吧。”我畫完眉上最後一筆,緩緩轉過身,秋舒眼中的驚訝讓我更添自信。連她日夜陪伴在身邊照顧伺候的都有這樣的表情,多日的心思沒有白花。
“主子,是否現在就過去了。”秋舒的聲音是緊張的。是啊,今日我,秋舒或是弄月,那些服侍在我身邊的或是與我有千絲萬縷聯系的人都應該緊張的。皖娘娘你又是否感覺到緊張了呢?我冷冷一笑。
寺外的喜樂奏響,皇上的龍攆與皇后的鳳駕都已到了寺外。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參加了,宮裡位份高的娘娘和寵妃都一同前來。我躲在閣樓上,隔著簾帳看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進寺。五殿下也已經出宮賜府封了王,在宮裡走動參與朝政。鑰賢妃的六殿下與他走的很近。
他進寺時猛地抬起頭,朝我的方向看來。我一驚,手上的絹帕掉在地上,隨即想到他該是不知我在這裡的。秋舒撿起遞到我手上,穩下心。朝他的方向微微一笑。他竟如看到了,笑笑低下頭,隨父皇身後走了進去。
我六年來輕紗拂面,為的是一鳴驚人,給人強烈的映象。現在還未出現,五哥倒是先給了一個深烙心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