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容娘娘金安。”來的路上看到楚昭容的一雙子女朝太傅處去,想是一起讀書的。心下放心不少,這些年雖不見她大起大落,在這個是非池中倒也安穩居世。看著他們的背影,一絲落寞。一生再無機會牽著二哥哥的手去讀書了。
“快,快起來吧!到這裡來坐。”楚昭容親熱的拉起我的手。
“娘娘近來可好?”收拾起心情,我關心地與楚昭容攀談起來。
“好,都好。在這裡吃的錦衣玉食,穿的綾羅綢緞,那麽多宮人服侍著……”我不知為何楚昭容突如其來的哀傷。“我能有什麽不好,別聽我這個老太婆嘮叨,孩子,倒是你在寺裡的這些年受苦了。我沒能幫上你……”
“娘娘,請不要說這個了好嗎?這事你幫不上,不能幫,也不要幫。我不是逃避,只是這幾年我過的很好,格外寧靜,出了紅牆綠瓦的城,霓兒才感受到了生活。請不要再自責或內疚。再說,娘娘,霓兒不是已經回來了嗎。您不高興嗎?以後霓兒常來看您好嗎?”楚昭容始終是我在宮裡感受到的最後一絲溫情。
“是啊!回來了。我知道的,你一定會回來的。常過來坐,坐坐。”她的話稍微轉朗,仍有陰鬱。
“我們在這嘮嗑,曹娘娘怕等急了。我們起身去末央宮吧。別讓曹婕妤久等了。”我扶著楚昭容起身,帶著近身侍女朝末央宮去。
“曹婕妤娘娘金安。”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曹婕妤。是個雍容優雅的長者,這個女人就是五哥的母妃,不覺間失了神。
“楚昭容娘娘萬福。”曹婕妤迎上前。
“好姐姐你當著孩子的面行禮,不是折殺了妹妹。還以為妹妹是個跋扈的主兒呢。”說著扶了曹婕妤一把,又笑道:“你瞧這孩子,目不轉睛的。姐姐還是能迷倒乾坤啊。”
“娘娘,您怎麽又嘲笑起人家了。”曹婕妤和楚昭容都笑開了,心裡滑過一股暖流。
“曹娘娘莫見怪,霓兒若有失禮之處請娘娘包涵。”雖說是楚昭容打趣,我還是向曹婕妤鞠了禮。
“被我們嚇著了,都是兩個半老婆子了。別嚇著孩子。”楚昭容牽著我,與曹婕妤一起進了內殿。
“這丫頭很是得體,長得也標志,你是從哪個宮裡拐來的?”她們隨意的聊開,聽來該是故友,情誼怕也不淺。對曹婕妤又多了份好感。
“飛雲閣裡的。”楚昭容笑說。
曹婕妤有些詫異,才道:“是飛雲閣長袖夫人的女兒?”吒聽母妃舊時的封號,彰顯著當時的尊寵,如今早已無人記得。聽得曹婕妤如此稱呼,很是感激。許是愛屋及烏才對我如此厚待。
“是啊,是個伶俐的丫頭。”楚昭容的語氣滿是喜愛。
曹婕妤的面上一絲猶豫,複雜的情緒一劃而過。在這平常的嘮嗑中顯得突兀。
“五殿下到。”正談笑歡愉間聽到宮人報唱,心裡咯噔了一下。
“兒臣參見母妃。楚昭容娘娘金安。”他熟悉的聲音隨即而至。
“這是治兒?這般英武了。姐姐好福氣啊。”楚娘娘誇道,止不住的歡喜。
“五哥哥萬福。”我起身行禮。
“妹妹有禮了。”他公事的回答。
“就我們娘幾個,不要拘謹了。今天怎麽有空過來?這麽早就下朝了?”曹婕妤淡淡的問。母子間說話的語氣說不出奇怪,卻讓我覺得不舒坦。如同母妃對我的淡漠,只是表層多了些裝飾罷了。
“父皇身體抱恙,今日未上早朝,議政廳裡面與幾位大人客套了幾句就先過來給母妃請安了。”五哥哥一直隱隱笑著,偶爾投來的眼神中卻無絲毫笑意。心硬硬的痛了起來。
“你父皇可有大礙?”曹婕妤關切的問。
“聽紀公公說只是偶染風寒,太醫看過後說是無礙,只需靜養幾日即可。”她們母子又說了幾句,五哥便退下了,議政廳那裡還有事。我的心思早就飄遠了,再談論了些什麽都沒放在心上。
“末央宮的梅景果然與眾不同,霓兒借了娘娘的光才有幸看到,聽說曹婕妤娘娘宮裡的梅景可不是誰都可以看的。”曹婕妤為人親切和藹,尤其是親手炮製的以梅花入味的點心更是宮裡一絕。辭別曹婕妤後我扶著楚昭容回宮。聽她輕歎了聲,問道:“娘娘為何歎氣?”
“是啊,曹婕妤宮裡的梅景就跟她人似的仿是佔了仙氣,只有她種的梅傲立而視。很久以前皇上還是皇子時,為了迎她入宮費了不少心思。曹婕妤出身雖不高,家裡世代書香門第,父親也是在朝為官。皇上那時已迎了正妃娘娘,曹婕妤的父親品位雖低卻也不願讓女兒做小,怕在富貴王家受了委屈。”楚昭容回憶道。
“後來曹婕妤又如何入了府?”我聽出了神。
“我跟她自小認識,家中常有來往。事情卻也只知道大概,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她不願說,我也不十分清楚,從那以後她整個人都變了,一樣的玩笑,一樣的神態,我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錯了。她剛入府時也得過獨寵,她喜梅,為了博得紅顏一笑,深秋時她生辰皇上用幾百隻暖爐將梅花催開。成為一時佳話。”楚昭容淡定的笑容,讓我也深受感染。那一定是段溫馨幸福的回憶。
“娘娘那時就喜歡上父皇了吧。”我低吟。
“多少待嫁的閨女相中了皇上。不過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楚昭容的臉上又有了落寞的陰影。
“原來娘娘早就神女有夢了。”試圖讓氣氛更輕松,與娘娘打趣道。
“可惜現在是紅顏未老恩先斷,也或許從未有恩。”楚昭容的心情越發低落,不知這樣的惆悵為何如此強烈。
“娘娘…”
“快過年了,天冷。走吧,別怪我嘮叨了。”楚昭容打斷我的話。
“娘娘,霓兒隻想說,您有我,還有雪頤和松逸。”我柔柔的對她說。
“是啊,我還有你。”楚昭容的話在我心頭劃過一道陰影。沒能想道是什麽念頭也就並未再深思下去。
之後的日子在等待年關中顯得忙碌而不落痕跡,皇后娘娘隔日便招我過去閑話家常,賜了些珍貴的飾物。每日親愛時熱絡的態度再無人給我難看。盧太醫因此聲名鵲起,一時間成了宮裡的大紅人。慵懶的午後依舊常去楚昭容處消磨時光,偶爾到末央宮給曹婕妤請安,與五哥的見面變得頻繁又是那麽理所應當。在外人眼中我們因曹婕妤變得熟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