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撫琴,心裡始終沒有平靜。看來離宮前的最後一夜並不能安然入眠。披上小坎肩我沒有驚動弄月她們獨自踏出宮門,沿著小路來到禦花園,明明恨透了這地方卻會有舍不得。
夜色朦朧,隱約傳來的蕭聲動人委婉,時而歡娛時而低沉,情不自禁的尋聲而去,蕭聲嘎然而止,才發現自己身處陌生殿閣,抬頭見匾額上寫的是“竹林”,探身進去確實是竹兒成林,可哪家竟用這個做殿名的,我覺得好笑,笑聲已脫口而出。
“不請自來,還這麽嘲笑主人家。不知是哪家殿裡的丫頭。”懶懶的男聲從身後響起說話的不好聽倒沒有責備的意思。
我覺得這院子的主人有趣得緊也確是自個兒失禮了,欲向他道歉。回過身去,這哪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遇到過的五殿下,要是別的任何人說這話我都不會生氣的,還想結交這個朋友。一見是他,原本的好心情全破壞殆盡,粗粗的看了他一眼扭頭便走。
“呵呵,丫頭脾氣倒不小。我這裡可不是說來就來說走便走得的。”擦身而過時他湊在我耳邊。
“五殿下還要扣人麽?”我轉頭瞪著他,仍記恨著他那日的態度,他站在竹林前一身宮服,雖然看似玩世不恭的笑著卻讓我覺得陰霾的有點可怕,從頭冷到腳。
“那你就好走。”轉過身踱進屋不再理我。
心裡感到古怪,不想深想下去。歎了口氣提起羅裙邁開步子離去。
雖然是盛夏可真到了深夜,風吹在身上還是冷到骨子的。我在這段路上已經繞了兩個時辰,漸漸迷失了方向。起初燥熱的汗水如今冷風一吹貼在身上,瑟瑟發抖。皇宮雖大,對外人而言相似的庭台樓閣容易迷路,我自小從這兒長大其中的奧妙是明白的。
皇帝的寢宮位中,東西兩側是各位嬪妃,東為正西為從,北面陰冷是冷宮的方向。南面朝陽就是皇子們的住所,一般滿了周歲的皇子就要離開母妃的宮裡搬過來獨居,除了太子,其他皇子滿十五歲之後就要搬出宮封親王賜官爵。當然宮裡有例外,比如我的二哥哥,比如容兒。他們的母妃都有單獨的宮殿獨居。入夜後各方向的宮門都有專人把守,尤其是南面和北面的。認準方向要回到宮門是斷沒有問題的。走著走著我有越來越多的疑問,我料定這是皇子們居住的北面,從禦花園過來的路也不短,我竟沒有遇到半個阻攔的人,是無心還是有意。我走過的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一路上也沒看到半個人影,是碰巧還是存心。
當我再次繞回竹林時,心裡懊惱,一失信心身上又累又乏,立即就邁不開一步了。
“我知道這是五行八卦,看上去一樹一石都很普通,可是每一物都不能差半寸的。雖然識得,現在的我卻無力解困。”我說的不響,料定屋裡該聽見的人一定半字未差的聽進去了。
“以你的年紀已經很了得了。”五殿下的身影如鬼魅般躍到我身前,只是冷冷的看著我。
“是你引我來的,說吧為了什麽,你已經折損了我的傲氣,再不說就錯過機會了。”我突然覺得松了一口氣,坐在了石階上,反正已經沒力氣了,這樣自在些。
“呵呵,那就說正題吧。本來只要你做,不要你知,可是這樣的奴才多得是。暫時我還是不會告訴你,答應為我做三件事,我也會給你你想得到的。”我打量他,盤算著他說的話。他平日裡對人冷冷淡淡的,做事條理清楚,沒有好的政治背景,做事還算穩重,沒有與哪個大臣或者皇子走的近,倒看不出有奪儲的心。
“好, 我可以踏上你的賊船。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思前想後在有限的考慮時間裡,我願意賭一把。
他沒有回答,看著我,我知道他在用眼神鼓勵我說下去。我們就這麽對看著,誰都沒有先挪開。
我又刻意壓低了聲音:“你可有爭儲之心。”
他眼中寒光乍現,我有一種慌神的害怕,壓下心頭未將目光移動。他沒有說話,沉默的讓我幾乎想放棄聽到他的回答了。
“有。”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不知是喉中的乾燥亦或是壓抑心中的**。
有這個字就夠了,要想得到我所想要只有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我對他甜甜一笑:“五哥哥,送霓兒回宮吧。”說話間流露的憨態仿佛是朝寵溺自己的人兒說的話。
他眼中亮了亮,蹲下身將我抱個滿懷。我窩在他胸前聽到穩健的心跳聲,一聲一聲,溫暖異常,我安心的墜入了夢鄉。在入寺前我做了我該做的事,並且似乎已經看到了我回來時的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