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起了風,一掃幾日的悶氣。國師曾說過,大風驟起,酷旱就將結束。我在中庭裡一時起興偏偏起舞,跳的是西施的《響屐舞》,腳穿木屐,裙系小鈴,木屐發出沉重的回聲,與小鈴發出的歡快清脆的響聲交織在一起,別有一番風味。
旋轉跳躍中,我感到無限滿足與歡樂。我停下舞步,抬頭望著星空…哥哥你在看嗎?霓兒在成長。
“真好看,姐姐跳的舞真好看。”門外石獅旁站著一個約莫五歲大的孩子,拍著手欣喜的對我說。那孩子長的很俊秀,穿著華麗,料想是哪位娘娘的小皇子吧。怎麽會一個人在這裡?當他從石獅的影陰後走出,我看清了他的樣貌,不能自主的戰栗,那是一張如此相像的臉龐。
“你怎麽會在這裡呢?”我朝他招招手,讓他在庭裡坐下。仔細看著近在咫尺的熟悉臉龐,恍如再次踏入千百次曾經一遍一遍反覆的夢境。
“奶娘帶我出來的,可我不想去皇后娘娘那兒,所以就躲起來了。”他拉起我的手,“姐姐你能教我跳嗎?你跳的真好看,我從來沒看到過這麽好看的舞蹈。就像仙女下凡了一樣。”
看著這個皇弟,我想起了過去二哥哥輕輕拉起我的手帶我去放風箏,突然變得軟弱的我一陣哽咽。
“好,我教你。”我突然覺得不忍心拒絕他,甚至該說不敢輕易的碰醒這個易碎的夢。
“真好,姐姐你真好。她們都不與我玩,這個不讓我去,那個不讓我碰,我又不是瓷娃娃。我也不喜歡那個皇后娘娘。”他笑起來的時候和二哥哥越發的像,語氣淘氣可愛。
“是啊,將來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保家衛國。”我悄悄喚來小卓子,讓他出去看看哪個宮裡丟了小皇子。刻意忽略了他提到的皇后。
我隨便教了他些簡單的動作,覺得累了我就坐在了涼庭的台階上。他起先驚訝的看著我,然後爽朗的笑了。“姐姐,我喜歡你。你跟我回宮住一塊好麽?”
“傻子。姐姐不能跟你回宮的。姐姐在自己的宮裡,不能出去的。你是哪個宮裡的,以後常來玩啊!”我明明知道不要牽扯別人靠近飛雲閣的,話卻不自覺的說出了口。
“我不告訴你,別人知道我是哪宮裡的都不與我玩了。”他落寞的低下頭。
“她們是嫉妒你。不管你是誰,姐姐都不會不理你的。”我輕輕的將他摟在懷裡。
“姐姐,永遠陪我玩好麽。隻要我同父皇去說,他一定會同意的。”聽他的語氣母妃該是很得寵愛吧。
“……我”我剛要開口。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把我急死了。快跟我回宮裡去吧。你怎麽來這種地方了呀。”一個三十歲樣子的嬤嬤衝了過來,小卓子在他身後小跑跟了進來。“參見主子。”她隨意的施了個禮,膝蓋隻是微微彎了一下。
“起來吧。”我也沒與她計較。“是你家小主子吧。剛剛誤進了我的宮裡,你帶回去吧。以後小心些。你是哪個宮裡的?”
“老奴是扶搖居的。”嬤嬤的語氣中掩不住的得意與傲慢。
我聽了她的話,猛然推開了他,很快就穩了下來,冷冷的說:“我今日誰都沒見過,嬤嬤也什麽地方都沒去過吧!”
“是的,老奴今夜什麽地方都沒去。帶著小殿下去了皇后宮裡。”嬤嬤很識相的接了話。
“很好,那就不遠送了。去吧!”我掩飾不住慌亂地回了屋,碰倒了一路的瓶器。那是曾經懷裡淘氣的小十五,他一定不記得的吧。
“姐姐,你騙我。你也與她們一樣知道了我是誰就再不理我了。”十五皇子被嬤嬤抱在懷裡,扯著嗓子對我叫道。
我停下腳步,還是沒有轉過身,那句姐姐曾經的感動,如今再不能夠了。我徑直回了殿裡。
我習慣的將自己投身於黑暗之中。命運算是在給我開個玩笑麽。他有著跟二哥哥神似的輪廓與笑容,卻是我仇人的孩子。不,不是的,這不是玩笑,這是機會,是我從天上掉下的大好的機會。我的唇邊扯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復仇的大幕即將拉開。而我沒有察覺到笑容的背後我刻意忽略的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