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鵑卻是一愣,她不想以女兒裝出現在這裡的原意是想避開肅王。如果肅王知道她曾來過南韻戲班,那麽要找到她就會非常容易,而林修羽卻誤以為她是怕不方便。不過沒關系,只要結果一樣就可以了,殊途同歸嘛!因此大喜道:“只要林琴師不要說破我是女兒身,其他悉聽尊便!”
這裡水雲煙便推著丈夫道:“你快些出去與班主說了,選了人來學戲!我這裡要蘭姑娘……哦,不!要蘭相公先教我了!”
說得蘭鵑也笑了,林修羽柔情地看了妻子一眼,果然就出去了。這裡蘭鵑一邊教唱段,一邊就給水雲煙講戲:“你要記住,那鯉魚精是妖不是人,她沒有受過清規戒律,也不懂三從四德,所以在演她的時候,一定要放得開!譬如,她認為兩情相悅就可以結成夫妻,所以在唱書房一段時,要流暢自如,自然輕松。她後面說羞人答答,其實那只是在裝模作樣。所以演的時候不要用大家閨秀那種羞澀的神情,而要用小家碧玉那種又羞又喜的神情。要記住,她的羞澀是裝出來的,滿心的喜悅才是真的!
“至於後面的公堂會審,她什麽都要學牡丹的樣,所以不能太活潑了,反應雖然機敏,但動作要慢一步。
“至於後來在野外的一場戲,則要將她從僥幸,到擔心,到釋然,到狂喜,到奮不顧身的心理歷程都體現出來!
“而拔鱗一場戲中,動作一定要到位,不然就沒辦法表現鯉魚精為情而放棄成仙的決絕和義無反顧了!”
說到這裡,蘭鵑卻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梅素馨。那鯉魚精為了愛情而放棄了千年修行、飛天成仙,她覓得了有情有意郎!那麽,梅素馨為了愛情放棄了生命,她又得到了什麽呢?蘭鵑的心,又開始無端地絞痛起來,她掩飾地走到桌邊,飲了口茶。
正這時,卻見林修羽走了進來,笑著對她說道:“姑娘不僅戲唱得好!講得也是與人不同,極是精妙!看來姑娘確非尋常人也!”蘭鵑不覺好笑,心中暗想,那是!本小姐心理學專業畢業,你要能在這裡再找出第二個來,算你本事!
因此笑了笑:“林琴師不是說了嗎?戲要演得好,須要人戲合一!如果連戲裡的人物都把握不好,又怎麽談得上人戲合一呢?”
說得林修羽展顏一笑,細看她時,卻見她臉色有些發白。這才想到她說過病還未好的話,便忙說:“今日也不早了,姑娘忙了一天,一定累壞了,快些回去吧!這裡就由在下和拙荊先將劇中人選定下來,這樣姑娘明日來時,就可以直接教了!至於樂器,就不勞姑娘操心了,在下已將戲譜都記了下來,就由在下來配樂器好了!”
蘭鵑不料林修羽想得如此周到,暗暗驚歎,正要開口道謝,卻見水雲煙半嗔半惱地瞪著自己的丈夫問道:“你方才叫什麽了?!”
林修羽不解道:“叫什麽?什麽叫什麽?”但隨即恍然大悟,笑道,“哦!對了,是在下叫錯了,應該叫蘭相公才對!”
蘭鵑也笑了:“那我明日還是換身男裝來罷!不然不倫不類,倒被人笑死了!”
三人又說笑了一會兒,蘭鵑起身告辭,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了。雖然累了些,心裡卻是很高興。新戲可以排演了不說,還意外地找到了一條謀生之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蘭鵑感慨地想,看來有一技之長確實是非常要緊的,不要說走遍天下,就是飛越時空,也是用得著啊!呵呵!
就這樣,吃過晚飯,蘭鵑還沉浸在興奮中,一眼看見回雪在忙著收拾床鋪,便拉過她來問道:“回雪,我要去戲班搭班唱戲!你跟不跟著我啊?”
回雪卻似乎沒有她這麽高興,只是平靜地點點頭:“跟!我說過了,小姐去哪裡,我也去哪裡!”
蘭鵑更加高興了:“回雪,要是我們這戲有人愛看的話,那我們走到哪裡都不用犯愁了!”
回雪一撇嘴:“怎麽會沒人看呢!小姐在裡面唱戲的時候,二門外圍了好多人,都在問唱的是什麽戲?什麽人在唱?連林琴師出去都被他們攔著問個不停,還是何班主來了才把他們趕走的!說是誰再呆在那裡,新戲就沒有誰的份了!”
“是嗎?!”蘭鵑大喜過望,“那你怎麽不早些告訴我呢!我還擔心沒人看呢!”
“擔心?!”回雪嗔怪地瞟了她一眼,“小姐有擔心嗎?怎麽小婢沒看出擔心來,只看見開心呢!”
“你這小丫頭,也敢取笑我了!”蘭鵑裝模作樣地拍了回雪一下,臉上卻是無法掩飾的興奮。
倒是回雪問道:“小姐既然已經打算離開京城了,那一定也不想告訴侯爺,你已經醒過來了吧?”
這句話讓蘭鵑一愣,是啊!要不要告訴方浩自己就是梅素馨呢?如果告訴了,他有回雪那麽好哄嗎?自己那天晚上那一大堆的現代理論,已經把回頭的路給堵死了,再要方浩相信自己就是梅素馨,好象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吧!如果不告訴,那麽一旦水雲煙認親成功,方浩能接受梅素馨含冤屈死的真相嗎?
蘭鵑委決不下,因此看著回雪,半天才說:“再說吧!反正我如今和他也沒有什麽關系了!告訴了又能怎麽樣呢?”
回雪的神色暗淡了下來,低聲問道:“那小姐自然也沒有打算回王府去了?”
蘭鵑道:“當然!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我把自己變成蘭鵑,就是為了避開王爺啊!又怎麽會再去王府呢!”
回雪好象有些擔心:“那小姐能在王爺王妃到京城之前離開嗎?只有十來天的功夫了!”
蘭鵑道:“難是有些難,不過南韻戲班果然名不虛傳,新戲排得極快!你是沒有聽見,水姑娘已經把幾個大段都學會了!所以只要進侯府演完戲,我們就可以走了!”
回雪低著頭想了半天,突然期期艾艾地問道:“小姐為什麽一定要去侯府演戲啊?難道你就不怕老太太認出你來?”
蘭鵑微微一笑:“你放心,我隻管教,不管演!”
“哦!”回雪似乎放了心,幫蘭鵑蓋好被子,問道,“小姐晚上睡著可覺著冷?”
蘭鵑笑道:“都什麽時候了!你沒聽外面蟬兒叫得歡!還冷啊!”
回雪歎氣道:“小姐還是小心些罷!章大夫可說了,你這身子虧得很,可不是一月二月就能好的!小姐既然打算從今以後,唱戲謀生,身子不好,怎麽能行呢?”
蘭鵑這才想道,自己一直忘了問清楚一件事,自己的身體狀況究竟怎麽樣?自從醒來後,那莫名的心痛就一直伴隨著她。而且好象也非常容易累著了。也許正如回雪說的,如今這身子也是個大問題呢!
蘭鵑默默地合上了眼睛,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好象是每一步都在朝自己所期盼的目標前進,又好象是一直在那裡兜著圈子。
第二天,蘭鵑坐在梳妝台前,第一次,不是登台,她卻換上男裝。因此雖然神情自若,心裡卻多少有些發虛,因此一邊忐忑不安地穿衣服,一邊卻是不住地問回雪:“這樣可以嗎?可以看出來嗎?”
回雪倒是很坦然:“小姐不要擔心!沒關系的,做戲子的都有些男女分不清的!上次小婢在宮裡就看見一個演小旦的戲子,是個男人,卻總捏著個蘭花指,還很喜歡皺眉頭,好象東施效顰的一般,好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