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鵑對自己惱火起來,於是賭氣走到桌邊拿起了筆來,卻見王妃身邊那個名叫瑞芝的宮女進來了,對著蘭鵑微微一曲膝說道:“娘娘請小姐過去用膳!”又對夏智軒說道:“夏先生,王爺從宮裡回來了,正在書房等你,請你過去!”
蘭鵑大喜,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說:“好啊!先吃飯去!”一邊得意地去看夏智軒。
這一看才發現自己舉止有誤,她現在應該是梅素馨不是嗎?梅素馨有這樣大呼小叫的時候嗎?蘭鵑忙一低頭,笑了一下,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抬起頭來,面容和藹地對瑞芝說道:“快些走吧!一會兒娘娘該等急了!”
說著,就在夏智軒讚許的目光中,蓮步輕移地走出了房門。果然王妃正等得心急,一見蘭鵑,笑逐顏開,拉了她的手就在桌邊坐了下來,吩咐傳膳。
蘭鵑左右看了一下,問道:“娘,就我們兩個嗎?”
王妃一邊笑著指揮宮女將梅素馨愛吃的菜都擺到她面前,一邊就說道:“王爺今日有事,不進來吃飯了,你的兄弟都在外面。所以這裡就我們母女二人。”
“哦!”蘭鵑應了一聲,舉起了筷子,夾了一箸放在眼前的菜,就往嘴裡送。嗯,不錯,挺鮮的,不知道放了多少雞精。蘭鵑的魂兒還留在自己房裡沒收回來,木頭木腦地想著。
“馨兒,好吃嗎?”王妃慈愛地看著她,問道。
“好吃!”蘭鵑隨口答道,然後魂兒就回來了,定睛一看,才發現剛才吃的是一盆銀白細長的菜,卻認不出是什麽原料。仔細研究了半天,還是不認識,隻好虛心請教,“娘,這是什麽啊?挺鮮的!”
王妃一聽,滿心歡喜,忙又夾了一筷放在她碗裡,笑道:“你喜歡吃就多吃點吧!其實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是豆芽去了兩頭,清炒做成的,叫清炒銀芽。”
“豆芽?”蘭鵑眨了眨眼睛,綠豆芽還是黃豆芽?蘭鵑迷糊了,唯一能肯定的是,不管是什麽豆芽,都是不可能有這樣的鮮味的,“豆芽還能做出這味兒來?!”蘭鵑難以置信,“這是怎麽做的?”
王妃笑笑:“娘就是怕你害夏,又怕你傷沒好全,所以不敢讓你吃那些個大魚大肉的。這個做法其實也不難的,就是取一個生鵝,從底部清了內髒,然後把要炒的菜塞進去,蒸熟了,再取出來,將菜用酒洗淨了,放鍋裡一炒就成了!”
蘭鵑覺得自己頭都快暈了,豆芽居然能有這麽個做法,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皇帝。真是不錯,我先別管三七二十一,享受幾天再說了。
於是又用筷子挑了幾根來吃。見她愛吃,王妃愈加歡喜,又用調羹舀了一杓豆腐放在她前面的碟子裡,笑道:“馨兒再嘗嘗這個,可還吃得慣。”
豆腐有什麽了不起的,蘭鵑不解,但她很快就想到,既然是王妃特意讓她嘗的,就是豆腐,也一定不是普通的豆腐,還是先吃了再說話,不然鬧了笑話倒是小事,讓王妃看出破綻來就不好了。
於是用筷子輕輕挑了些放在嘴裡品嘗。
“娘,這……好象不是豆腐啊!”蘭鵑遲疑地說。
王妃笑著佯嗔道:“傻孩子,哪個跟你說是豆腐了?這是用野雞的腦髓,製成豆腐的樣子,然後烹製而成的!”
乖乖!這要多少隻野雞啊?蘭鵑盯著那一盆豆腐發呆,現在我總算知道了,為什麽皇帝一餐飯可以吃掉二千兩銀子。而對於蘭鵑來說,二千錢就可以把她撐死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蘭鵑突然覺得有些食不甘味了。雖然她並不是動物保護主義者,可是這種吃法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因此忙忙地將飯吃完,就借口要午睡,起身告辭。不料王妃卻說:“我兒要是困了,就在娘這裡歇下也是一樣的。娘還有事要和你說呢!”
蘭鵑隻得重又坐了下來,笑著問道:“娘要和我說什麽?”
王妃臉色冷了冷,然後才溫和地一笑,問道:“娘就是想問問你,那個小賤人出嫁,我兒去不去出席婚宴?”
小賤人?誰啊?蘭鵑一頭霧水。出嫁?是不是柔儀郡主啊?方浩不是說王爺王妃就是為了柔儀郡主的婚禮來的嗎?嗯,那就沒錯!
於是蘭鵑搖了搖頭:“我不想去,婚宴上那許多人,一定又悶又熱,兒受不了!”蘭鵑說著低了頭,讓她更受不了的是,方浩一定也在,她不想看見他。
王妃見她低了頭,便心疼地將她攬進了自己懷中:“我兒不想去,就不去了吧!反正那小賤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娘若是能不去,也不想去呢!”
蘭鵑心中一驚,就算王妃對柔儀郡主沒什麽感覺,但名義上,柔儀郡主總是她的女兒啊,怎麽能這麽說呢。因此忙柔聲勸道:“娘這是怎麽了?如今她再不濟,也是郡主啊,娘這樣說她,若是讓人聽見,怕是不妥!”
王妃冷笑一聲:“就她?!也配當郡主?果然是賊賤人生下的小賤人,做了郡主還是改不了的本性!”
蘭鵑愈加吃驚,聽王妃這話,分明是對柔儀郡主滿懷忿恨,這又是為了什麽啊?難道是柔儀郡主的生身母親在王府惹王妃生氣了嗎?有可能,也許是她要來參加柔儀郡主的婚禮,王妃不讓來,所以惹著了王妃了。
於是想開口問一下,才張開嘴,猛然想到,既然梅素馨連自己的身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麽對柔儀郡主的事情當然更是明明白白。那萬一自己問錯了,豈不是空惹王妃疑心。於是雙眸一轉,微笑著說道:“娘親何苦為她生氣!不管她做錯了什麽,你就當是被小貓小狗抓了一下,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果然,王妃怒意頓生:“做錯?!她哪裡是做錯!她是想要我馨兒的命啊!這個小賤人,只要王爺的事完了,看哀家可能輕饒了她!”
蘭鵑心中驚詫不已,要了梅素馨的命?柔儀郡主看見梅素馨好象老鼠見了貓似的,她能做什麽事要了梅素馨的命?再說了,不管怎麽說,名義上她們還是姐妹啊,能有什麽不共戴天的大仇呢?想要置梅素馨於死地?
蘭鵑便故意雙眉一顰:“娘這話什麽意思?憑她,能做得了什麽事啊?”
王妃看著蘭鵑,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沒有說什麽。只是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頰、脖頸,癡癡地看著。 蘭鵑突然想起夏智軒要她在這裡先演好一個女兒的話來,王妃的神情,讓她明白了這句話的含意,也明白了王妃心中的悲苦。
她是王妃,在別人的眼裡,那不知道是怎樣的尊榮享貴,怎樣的心滿意足了。可是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她連做一個好母親的機會都沒有,她連自己唯一的親生女兒都無法照顧、無力保護。
她自然也理解了王妃心中對太后的刻骨仇恨,這骨肉生離的仇恨,是痛徹心腑的!而這份仇恨顯然也傳遞給了梅素馨,所以才會使她在覲見太后的時候,不顧一切地指責太后的自私和失職。
是的,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后,不想著讓丈夫多納妃嬪,多生兒女,以確保皇位在自己一族世代相傳,確實是失職。所導致的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如今這樣,引來所有有希望或者是沒有希望的人,都開始覬覦皇位。
蘭鵑又想起張太后以後的遭遇,自己心裡更加唏噓。在古代母以子貴的情形下,張太后的所作所為實在是不明智的。如果她的丈夫孝宗多子,那麽就算她自己的兒子死了,及位的新君,說起來還是她的兒子,而絕對不會象後來的嘉靖帝一樣,抵死不承認孝宗是自己的父親,鬧出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禮儀”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