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退了。
沒有任何原因的,在那個如冰雕一樣的男人一揮手間,他們就退走了,速度之快,行進之乾脆,若非車廂兀自半傾斜著倒在路邊,若非馬兒早就不知道被驚到哪裡去了,我甚至會以為片刻之前的刀光劍影只是一場夢。
我們也退了,退回關西縣衙。
雖然並不情願,但是那白衣人臨走前的一句話令我再無選擇──回關西縣,否則殺無赦!
安步當車的走在路上,我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本應有千言萬語的人偏偏只是抿著唇一言不發,沈寂中,我在縣衙中迎來第一縷日光。
所有人都離開了,以各種籍口。房間中只有我和慕容輕雲,我們都沈默著,似乎是因為有太多話可以說,反而不知如何開口。
“小優……”
“慕容……”
我與他相視一笑,沒想到時隔三年,默契依舊。
“說說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輕點著頭,問出最應該問的話。
他的笑容中多了一絲灑脫,“因為你。”
很直接的答案,卻也等於什麼也沒說。我不在意的笑,再問:“那個到底是什麼人?”最想知道的還是為首之人的身份,他既然混於其中,想必是略知一二。
“你應該知道他。”他笑,笑容中漾著一絲神秘。
應該知道?心念電轉,我微微一驚,有點不敢相信的看著他:“是……那個人?!”
他大笑,笑的暢懷已極,片刻後才緩下來說:“不錯!他就是為草原和大漠中所有族群共尊的‘禦主’!”
禦主……那個人,曾經為和緩解摩彌族和白月族之爭,慕容輕雲讓我冒充他的使者,那個在草原上有神一般尊貴身份卻從來沒有人見過的人……
突然,我又想起承影帶回來的消息,那些人的主人是一個被尊稱為“尊主”的人,那麼……那個“尊主”和這個“禦主”……可是同一人?
“他為什麼要殺我?”心中疑問萬千,出口的卻是這一句,明明知道對方極有可能是因為要滅口卻還這樣問,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無聊,
慕容輕雲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仿似要看透人心一般,我含笑迎上,絲毫不覺心虛。
他失笑:“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他當然不能放過你。”
“哦?什麼秘密?”我明知故問。
“關山的秘密。”他毫不在意的語氣反倒令我覺得奇怪起來。
“你知道?”
“嗯。”
我等了片刻,他卻只是看著我,沒有任何想要詳細解說的意思。
凝眉細思,我看著他:“那他為什麼要放過我們?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不是麼?”為什麼突然撤走?明明已經佔盡了上風,就算慕容輕雲在其中搗亂,我卻可以看出那並不影響大局,只要心夠狠,拚著損失一點人是絕對可以把我們永遠留下的。
他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你認為呢?”
我搖搖頭,即使心裡有千萬個理由卻不願就此定論,回他一個分不清情緒的笑,我說:“怎麼辦?現在走不了,等米已成炊時就更不用走了,難道真的注定我們要在戰火中流離麼?”
“不會,”他的神色淡然,語氣卻極堅定:“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任何人麼?這句話,依稀記得睿兒也曾說過呢!嘴角彎起,我笑的冷靜輕淺,承諾呀,永遠都只是虛無飄渺的玩意,誰若是真的信了,就只能求蒼天庇佑,佛祖慈悲了。
我沒有再問,不問他怎麼會出現在對方的陣營裡,也不問他與這件事有何乾連,我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與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這三年裡的一些趣事,無傷大雅的,不是秘密的,小事。
***
“小優?小優?”
我一怔,回過神來看著司徒磊,訕訕笑道:“什麼?”
“你思春了。”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這男人真是欠扁!
“你剛才說什麼?”無視掉那句欠扁的話,我安然的看著他。
他輕輕嗤笑一聲,玩味道:“你相信他?”
他是誰?我與司徒磊都心知肚明。
“我為什麼不相信?”
“我以為你一向不輕易信人。”這倒是事實,在皇宮裡打滾過的人,若敢輕信他人,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我沒有必要懷疑他。”他不會害我,至少不會害死我,否則他當時就不需要出手。
“真是令我嫉妒!”他似笑非笑,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說:“不久前才有人說想要嫁我的,沒想到一轉頭就撲到老相好懷裡去了。”
“呵!”我失笑,同樣回以真假莫辯的話:“我保證,若你可以變回去,我一定嫁你!”
“永不兌現的空頭支票。”他淡淡的下定論,而後,我們相視大笑。
其實,司徒磊真的不能擺脫這具身體麼?勾起嘴角,我想,世事無絕對呢!
“不過,他為了你不惜脫離家族,我想他倒真是不太可能會害你。”斂起笑,司徒磊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
“啊?脫離家族?”這……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了嗎?
他挑眉瞪我一眼,“你真不知道?他也沒有告訴你?”
搖頭,尷尬的笑著,這三年來,凡是有關以前的人事發展全都被我拋之腦後,雖然情報一直在收集,但卻不再是交給我而是交給了司徒磊,而我從來都不聞不問。
“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逃避也不需要這麼徹底吧!”他不滿的敲了敲桌子。
“什麼逃避?我哪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心虛,微低頭複又抬起,我理直氣壯的瞪他:“我只是覺得麻煩而已。”
“把麻煩扔給我就不是麻煩了?”他不滿的瞪回來。
“把麻煩扔給你就是你的麻煩而不是我的麻煩所以我就不會覺得麻煩而覺得麻煩的就是你了。 ”一氣呵成!
他瞪著我,瞪的眼睛都要掉出來了,卻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你……你後悔了對不對?”
垂下眼瞼,我輕笑:“我後悔什麼?”
“他為了你脫離了慕容家,你卻到現在才知道,白白浪費了三年時間,難道不後悔?”
“誰規定他脫離了慕容家我就要和他在一起?”我一臉雲淡風清,微勾的唇吐出無情的字句:“他是他,我是我,我沒有讓他這麼做,他這麼做也不一定是為了我。”
司徒磊靜下來,深深的看著我,半晌才漾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說:“你真的不在乎?”
我也笑,笑出一臉嫵媚風情:“你說呢?”
他輕輕搖頭,笑的很奇妙,也很怪異。
我卻別過頭去,看著牆上的一副字畫,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