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玲被送進醫院。幾天來的驚恐、折磨、離心力的損害和高空的寒冷,令她的身體出現嚴重問題,她著陸不久就發起高燒,隨後昏迷不醒。蕭重背著她跑了很遠才找到車將她送進醫院。
經過搶救,殷玲蘇醒過來,但及其虛弱,還不時發燒,令蕭重一步也不敢離開。整整三天,他守候在她的床前,給她擦臉喂飯,幫她方便清潔,陪她說話逗樂,令殷玲感覺到無比溫暖。
打完點滴之後,殷玲又沉沉睡去。蕭重想起三天沒有上學了,應當和學校請個假,便請同病房一位病人家屬照應殷玲,他來到醫院外尋找公用電話。他的手機不知什麽時間弄丟了。
他先撥了王競的手機。“精子,我是蕭重……”
蕭重剛報出自己的名字,王競便大叫大嚷起來:“蟲子!你闖了什麽禍?學校把你開除了!今天才公布的!我正想找你!”
“什麽?開除?”蕭重嚇了一跳。
以前也有來不及請假的時候,都是後來補假就沒有事了,這一次怎麽會處罰這麽急,這麽重?
“學校說你一直無組織無紀律,經常遲到早退曠課,還在社會上做了不好的事,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所以給你開除的處分。蟲子!你到底幹了什麽?我為你請假說了謊,學校也把我通報批評了!”王競的聲音滿是苦澀。
“啊!對不起!讓你跟我受累。”蕭重嘴上說著安慰對方的話,可心裡已亂了。
遲到早退曠課大多數都是為政府工作造成的,譚勇為此和學校溝通過了,學校也答應不去追究。而這一次也僅僅三天沒上課,學校就把他開除了,究竟是為什麽?學校所說社會上的事是指什麽事?難道是指他“與女人同居”、“吃軟飯”?
這些詞他以前聽別人說過。這怨不得別人,他與多個美女來往的事在學校裡大概是人人皆知,他又在外過夜,而且常有美女接送,讓人不得不往這方面想。可是,因為這個就要開除?
對曠課受罰的事他無話可說,為救自己的女人受罰也值了。只是這事傳出去,名聲不好聽,要是姑姑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眼下學校的決定已經做出並且公布,恐怕就是找譚勇幫忙也無法挽回了。蕭重的心沉重起來。
“蟲子!你說話呀!你在哪兒?”耳邊傳來王競的叫聲。
“飛雲港新浦醫院。我在照顧病人。”他機械地回答。
他嘴上應著王競的問話,心裡又在想,既然被開除了,就不必為看護殷玲的時間發愁了。雖然開除的名聲不好聽,還惹姑姑生氣,但也獲得了自由,沒有了束縛,他可以帶著奴兒和殷玲出去遊歷。相信和姑姑解釋清楚也能得到原諒。這麽想著,心裡也輕松了些。
“蟲子!你快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挽回?”
蕭重略一沉吟,平靜地說:“精子,這事可能無法挽回了。我害你跟著受累,真對不起!你幫過我不少忙,我都記著呢!你是我的好兄弟!兄弟,你好好學習吧!不要像我。以後有時間,我會去看你。”
掛了電話,心情沉重的蕭重想找譚勇問問情況,可考慮再三,還是放棄了。
算了!問心無愧,何慮其它?他出了電話亭,買了些食品和用品回到醫院。
在住院部大樓前,蕭重被一個面貌和穿著都很普通的女人攔住了。“阿重,你來這裡幹什麽?”那女人驚喜地問。
這女子是陌生面孔,可一聽聲音蕭重就知道了,她是蘇娛。蕭重不由大喜,忙道:“娛姐,我來看病人。你來看病嗎?”
“我是來看個孩子的!”蘇娛仔細打量著他說:“你瘦了些,孩子氣少了,男人味濃了。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說說話?”
蕭重揚揚手裡的東西,“時間短點行,長了恐怕不行。”
“那就到你的病人那裡去吧!”蘇娛挽住他的胳膊。
“你在看什麽病人呀?”蘇娛邊走邊問。
“我的女朋友。”
蘇娛撲哧一笑,“這裡也有你的女朋友啊!她是幹什麽的?”
聽她的口氣,顯然把他的“女朋友”當成飛雲港市的人了,而且似乎認為他有很多女朋友。
“娛姐,你想哪兒去了?你認識她!你們還在一起住過呢!”
說著,來到病房前,推開房門,蕭重將蘇娛領到殷玲面前。
蘇娛看著殷玲,眼裡閃過驚訝,笑道:“她升格做女朋友了?你們怎麽會在這裡?”
“說來話長。娛姐坐吧!”蕭重把凳子讓給蘇娛,打開一瓶水給她,自己坐到床上。
殷玲被他們說話聲驚醒,睜開眼睛看了看蘇娛,覺得不認識,正要發問,蕭重在她耳邊小聲說:“是娛姐!”
殷玲明白了,叫了聲“蘇大姐!”
蘇娛拉著殷玲的手,關切地說:“殷小姐,你好像病得不輕!是不是好些了?不過有他給你陪床,應當能很快就好。”
她說著,瞥了蕭重一眼,那眼神竟然有些幽怨和嫉妒。
“蘇大姐,你怎麽來了?謝謝你來看我!這些天,全靠他,把他累得不輕。我現在好多了!再過幾天就能出院。”殷玲向蘇娛說著,還感激地看看蕭重。
“我到這裡看個孩子,碰巧遇到你們。你怎麽病的?怎會在這兒?”
“我受了風寒,患了肺炎,老是發燒。”殷玲細聲細氣地說著,眼睛瞟著蕭重,想知道蕭重的意思。
“都是那個臭女人害的!”蕭重怒氣衝衝地插上一句。
他知道蘇娛明白他的意思。對蘇娛,他從不隱瞞和紅界的衝突,因為蘇婕的關系,她也了解情況。
“怎麽回事?”蘇娛吃驚地望著蕭重。
蕭重把嘴巴湊到她耳邊,用極小的聲音說:“她綁架了玲兒,又把我抓住,我們逃出來了。我正準備去找她。你幫我留心她的消息。”
蘇娛向他使了個眼色,阻止他繼續說,然後俯身對殷玲小聲說:“殷小姐,我要借你的老大一用。我們有些重要的事要說。這裡不方便!”
殷玲理解地一笑說:“你們去吧!我自己能行!”
“讓他給你帶晚飯來!”蘇娛說著,和殷玲貼貼臉,拉著蕭重走了。
蘇娛帶蕭重去了一家飯店。路上,蘇娛問起事情的經過,蕭重和她說了大致過程。
蘇娛把蕭重領進一個小雅間,關好門,讓蕭重坐下後,恢復了本來面目,說:“這件事,姐姐要幫你。告訴你,昨天,二妹來電話,說那個女人找她了,她們談了一夜。”
蕭重頓時精神一振,“她在蘇婕那裡?什麽時間去的?”
“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你和二妹聯系一下吧!”她說著,拿出一張紙,給蕭重寫下蘇婕和她自己的電話號碼。
蕭重看了一眼號碼說:“你們的號碼都換了?難怪我總是找不到你們!”
“這沒有辦法。我們發現原來的號碼已經泄漏身份,都停機或者更換。加上這一段時間我們都在外面走訪前輩,通訊不便,你找不到我們也不奇怪。”
“走訪前輩?你還看小孩子。你們好像很悠閑哪!”蕭重笑嘻嘻地說著,伸手討要手機。
有紅界的消息令他高興,他立即用蘇娛的手機撥了蘇婕的號碼。可是,蘇婕好像沒有聽到,電話鈴聲響了許久都沒有接。蕭重無奈,隻好暫時關了手機。
“阿重,你不知道,二妹接掌門主後,為了增加弟子,擴大門派,派我們走訪所有的前輩,尋找靈子。我們的前輩有兩代人還有生育能力,她們的孩子也許還有靈子。我來看的這個孩子,就是一個前輩再婚後的孩子。”
“靈子?是不是有靈根的人?你給我詳細說說。”
“是啊!神功會各門派收徒都要收有靈根的孩子,有靈根的孩子就是靈子。各門派的靈根不一樣,有的在身體上,有的在精神上。我們古昌門尋找的是滑肌柔骨的孩子。”
她不待蕭重提問主動解釋道:“滑肌柔骨就是肌肉骨骼有特別的張力,尤其面部肌肉要有特殊運動能力。可這樣的孩子很難找。”
“我還是不明白,這樣的孩子你們古昌女才能生嗎?”
“幾乎都是。外面就是有,恐怕也很少,我們也很難知道。即便知道了,人家也不會給你抱走。一百多年了,古昌的靈子都是自己人生的。可是我們的人,即便有古訓壓著,也有舍不得把孩子送出來的情況,所以,我們才會出來找。只要女孩子到了兩歲,就能確定是不是靈子。”
“難怪你們人丁不旺,原來是靠搶人家的孩子。”蕭重開玩笑道。
蘇娛笑笑說:“沒辦法!我們生靈子的概率太低,為了門派的延續,不得不這樣。我們古昌最盛的時候,一次就能送回三十多個靈子。可現在,已經有十年沒有靈子了。”
她說著,聲音低沉下去,顯出淡淡的憂傷,顯然是為門派的延續深感憂慮。
蕭重有些吃驚,“這麽說,要是找不到靈子,再過十幾年,你們就關門了?”
“是啊!所以生靈子是我們的第一要務。這件事,你可要幫我們啊!我們大家都想生你的孩子!”
“什麽?我?這怎麽能行?”蕭重大吃一驚,眼睛瞪得像銅鈴臉上似火燒。
蘇娛的美目帶著媚意望著他,輕聲說:“不是我在亂說。你知道嗎?我們古昌的靈子要靠遺傳,而且與父親有關。如果我們的丈夫是無靈童,產靈子的可能性是零。如果是地靈童,產靈子的可能是百分之三十。如果是天靈童,產靈子的可能是百分之八十以上。”
她看看蕭重不解的樣子,笑了笑解釋道:“無靈童就是沒有靈根的普通男人,地靈童是有靈根但把靈性潛力用盡的男人,天靈童是有靈根、潛力巨大、或者沒有挖掘過潛力的男人。神功會裡的男人都是地靈童,所以我們祖訓禁止門派通婚。只有實在找不到天靈童的時候才解禁。”
“這麽複雜呀!”蕭重放下心來,嘻嘻笑道:“娛姐,不是我不幫你們,你們找我會失望的!我不想害了你們。”
“你是說,你是地靈童?”
“不是啦!我是無靈童!”蕭重說這話的時候竟然有些得意。
“不見得!”蘇娛似笑非笑地瞅著他,“你的異能是修煉來的?”
“不是!”
“既然不是就是天靈童了!只要天生具有異能,不用經過修煉的,就是天靈童。也有的人沒有異能,卻天生具有滑肌柔骨,能生電驅火,會精神壓縮的,也是天靈童。我們最想嫁的男人,就是這一類。”
“精神壓縮?”蕭重臉色一變。說了半天,他還真可能是蘇娛說的天靈童。可是,抱美女固然是美事,但這生孩子……
蘇娛看著他的臉色,溫柔地笑著說:“我沒說錯吧!就看你肯不肯幫我們了!這件事,對你可是天大的便宜!我們用不著你承擔什麽責任,也用不著你撫養孩子,還能任你享受絕頂豔福,你還不高興?”
蕭重瞪著眼睛急道:“現在的人都在計劃生育,要是你們古昌下一代都是我的孩子,那、那、那……”
“那又有什麽?你不說我們不說誰還知道?要是你有了兒子,告訴我們,避免她們通婚就可以了。二百年前,我們古昌門唯一的男護法,就有二十個靈子女兒呢!”
蕭重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蘇娛的手機響了。
蘇娛拿起手機瞥了一眼說:“是二妹來的!”遞給蕭重。
蕭重接通手機,蘇婕沉靜的聲音傳來:“大姐,什麽事?我剛才出去了,沒聽到聲音。”
蕭重剛要說話,忽然意識到不妥,忙尖著嗓子學女聲道:“二妹,你身邊有沒有人?”
電話裡蘇婕一頓,顯然是一怔,接著厲聲道:“你不是大姐!你是誰?”
蕭重繼續尖著嗓子說:“快說你那裡有沒有人!你那裡沒有人,我才能和你說!”
他說著,可能是用力不當,聲音忽然變了調,他急忙捏住喉嚨,可聲音不但沒變細反而變成怪異的男聲。這一下,他那滑稽的聲音把蘇娛逗得格格嬌笑。蘇娛拍著桌子,眼淚都笑出來了。
大概蘇婕聽到了蘇娛的笑聲,聲音不再緊張,說:“大姐在旁邊嗎?你是誰?我周圍沒有人。說吧!”
蕭重這才恢復原聲,“我是蕭重。蘇婕,你好嗎?”
電話裡蘇婕一怔,隨即驚喜地叫道:“是你?謝天謝地!我很好!你也好嗎?”
“還行吧!我找你許多次了,一直沒找到你!要不是今天遇到娛姐,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聯系到你們!”
“這是我的不對!我們前些日子都在山區,手機信號不好,不好聯系。後來能夠聯系了,卻發現有人竊聽,我們又換了號碼,沒有及時通知你。不過,我打過幾次你的手機,都沒有開機。昨天還打過一次,沒有人接。”
“蘇婕呀!你不用認錯,我不是怪你們。我找你是想了解一下紅界的情況。”
蘇婕略一停頓,輕聲問:“你能說一下你逃生的經過嗎?包括上一次的。”
“好吧!”
於是,蕭重把救出殷玲和上一次在導彈上逃生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他沒有說得很細,也沒有過於隱瞞,因為蘇婕這樣問他,顯然已經知道他出事的情況。
說完後,蕭重問:“紅界什麽時候到你那裡去的?”
“飛機失事的第二天。當時我正在丹霞縣忙著收拾房子。她和我說了抓你失敗的事。她很絕望,想要自殺。她覺得三次必勝的行動都失敗了,是上天要滅亡她,她不想再做下去。她是去向我告別。我勸阻了她。”
“做得對!把她留給我,不要叫她自殺!”蕭重恨恨地說。
“可是,”蘇婕的聲音低下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還是想求你不要殺她。我……”
盡管沒有下文,蕭重還是聽出了蘇婕的意思。她可能為安慰紅界而說過他什麽,很可能告訴紅界他很寬宏大量,不計前嫌,甚至為紅界作過擔保。可是放過紅界的話,他的仇就不能報了。他著急地問:“你和紅界經常聯系嗎?”
“不經常。從我們上次見面只有兩次。一次是你去導彈基地以後,她打電話給我。再就是這一次,她來找我。”
蕭重明白過來。原來蘇婕一直不和他聯系,是以為他被打到太空回不來了。而她知道他遭到暗算以後,卻壓下了這個消息,對誰也沒說,一個人獨扛痛苦。否則,蘇娛不會和他說那些話,蘇婀那個丫頭也不會乖乖地呆著。她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傷心過嗎?”蕭重輕聲問。
“嗯!我偷偷哭,怕姐妹們知道。我不敢到你住過的地方去,也不敢見你熟悉的人,怕我會忍不住。”她停頓了一會兒才說:“我聽紅姐說了她失敗的事,我好高興!我當時就跑出去給你打電話,可惜找不到你。”蘇婕說著,聲調變了幾回。
蕭重聽著她從壓抑的啜泣到破涕為笑,知道她是真的從傷心到高興,不由十分感動,柔聲說:“蘇婕,謝謝你!”
他說的謝,是指蘇婕對他的感情。他從未想到蘇婕會對他有這樣深的感情。
蘇婕則幽幽地說:“你知道我的心就好!”
蘇娛顯然對他二人的對話莫名其妙,忍不住問:“你們好像離散夫妻似的,不是要找紅界嗎?”
蕭重向蘇娛笑了笑,繼續說:“現在我有時間了,我期待著你們到賞鷗園去玩,當然是在處理完那個女人之後。蘇婕,她現在在哪裡?”
“她還在我這裡。她對原來的追求失去了信心,又擔心你的追捕,還不想躲到大山裡去做一個村婦,正在猶豫到哪裡去。蕭重,你能不能再給她一次機會?我,我想收留她,但要看你是不是允許。”
“你們的感情這麽深?”蕭重有些驚訝,“別忘了,她曾經要殺死你!”
蘇婕的聲音低了下去, “我,我不恨她。如果當時把我和她對換,我也會那麽做。何況她曾經救過我的命。”
蕭重無語。良久才說:“你想讓我放過她?”
“不是放過。我知道紅姐罪大惡極,死有余辜。她反覆害你,激起你滿腔仇恨,要你放過她是對不起你。我只是想請你再給她一次活命的機會,我不忍心看著她死。”
蕭重聽她的聲音哀切,倒也體會出她的心情,想了想說:“既然你又一次求情,這樣吧!你告訴她,我給她兩條路,讓她自己選擇。一個是讓她逃亡,我來追捕。我抓不到她,是她的運氣,被我抓到了,她就認命吧!一個是給她一次機會,我們面對面對決,方式她來出,勝負標準她來定。我勝了,她得認命,我負了,就放過她。你看怎麽樣?”
“謝謝你!”蘇婕的聲音頓時充滿了感激,“我也替紅姐謝謝你!”
“先不用謝我,你也不必替她謝!她不見得能逃脫呢!再過幾天,我就去丹霞。我們見面說吧!”